蘇桐死在2013年的冬天,那時候年剛過去不久,巷子裏正下著入冬以來最後一場雪。
她發了高燒,下床時被子纏住了雙腳,直接摔了下去。一個小時前,她和高陽吵了一架,她摔了一個碗。而現在一塊碎片紮入了她的太陽穴。
她並未感到疼痛,身子漸漸飄了起來。屋子裏的一切盡收眼底,她看到穿著白色睡衣的女子躺在地上,血液淌過她睜開的眼睛,像一條蜿蜒的河流。她無論如何也回不到地麵。整個世界慢慢變成白色,她殘留在人間最後一抹意識開始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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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的茶被熱水一衝緩緩的綻出花來,這是禦賜的花茶,她很喜歡這種香氣,淡淡的,縈繞在喉頭經久不散,於是在自己喝的同時也把這茶給了他一部分。
“在想什麼?”她捧著茶杯側頭看向他。在懷玉眼裏,她的臉過於好看了,他看著她,她還掛著笑容,隻是那笑在他看來像麵具一樣僵硬,他甚至有一種衝動想要撕掉這一張假麵。
“天快亮了。”他這麼說著,窗外響起劈裏啪啦的爆竹聲,她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隻聽到他說了一句話,“讓你受委屈了。”“那件事情我早就忘了,其實也不怎麼可怕。“她安慰道,心裏還是有些慶幸的如果不是真的溫良死了,她也不會擺脫以往,遇到他。懷玉笑笑,把她拉在懷裏。
年就在這一片祥和中到來了,整個溫氏家族還是有條不紊的準備著殯葬用品,即使是過年過節也還是會有人死去的。這一點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溫良並不是真的溫良,直到現在蘇桐拿著那把鏡子還覺得古怪。一把古銅的素麵鏡子,鏡麵黃黃的,照的人臉也是變形,可就是這樣一件東西,比族裏任何一樣寶貝都價值連城。隻有她才能擁有它,她們有同一個名字,溫良。
溫家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家族,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但誰也不敢明著議論。它是這樣尷尬,但誰也離不開它,因為即使再位高權重的人都避不開死亡。
溫家人相信這世上隻有一個神,那就是死神。隻要有死亡,他們就有生意,在這片土地在不斷有人出生的同時也不斷有人死去,而溫家人生下來就開始為這些不相識的人打理後事。
蘇桐在成為溫良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適應溫家詭異的氣氛,她覺得這個家裏所有的人都不正常,連原本朝氣蓬勃的小孩子麵容裏都透著蒼老。
她是在一片黑暗裏醒來的,她到現在還懷疑自己是不是清醒的。那是一個無法形容地方,壓抑沉悶,連燈火的光亮也如此絕望。她身著喜服躺在一副巨大的水晶棺材中,更為詭異的是,一個俊美而陌生的男屍躺在她身邊,同樣也是穿著喜服。
蘇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棺材裏出來,對著那具男屍呆若木雞了一會兒,意識到自己是被人拉著陪葬了,而且死者是個異裝癖。
她在墓室裏轉了一圈,覺得這個異裝癖如果不是一個死屍的話,絕對是個高富帥。
蘇桐高中時候暗戀的男神就是一個高富帥。在男神朋友的牽線下開始第一次約會,男神聽說她是個才女又因為她名字很古典,所以也是心向往之。不過到後來,他們隻成了普通朋友,很要好的那種,時不時約出來一起吃烤串。
蘇桐心裏有些難過,她下意識的碰到太陽穴,可那裏並沒有什麼傷口。在墓室昏暗的燈光下,在棺材板光滑如鏡的表麵上,她第一次看到這張美麗清俊的臉。過了很長時間她逃出了這個墓室,期間的辛苦她不想回憶。墓室外是一片清明的天地,太陽還未下山,天邊是紅到慘烈的火燒雲。她看到不遠處的山崗還有茂密的樹林,心裏是一片混沌茫然。
三天後她已經接受自己穿越了的這個事實,作為曆史係高材生的她並未推斷出這是哪一個朝代。曆史是有斷代的,而她碰巧遇上了。
集市上的乞丐很多,她並不起眼,在找到謀生的路子之前她先得填飽肚子。她之前吃的是墓碑前的供果,如今沒有死人飯給她吃,她也不屑於偷,就隻能委身到廟裏去和佛祖搶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