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殿下身邊的,是未央公主,未央,解未央。”尺素似乎已經察覺出了玨主有些不對,於是她再三強調著這個名字,這個已經印在玨主心中深處的名諱。
“未央……”玨主的薄唇開始溢出這兩個字來,他偏過頭來,正好能夠對上未央看著他的目光。
他敗了,不是敗在了陳子恪的手中,而是敗給了那份盟約。
玨主想殺了天下所有的人,卻始終不能對未央狠下心來,或許那已經不是因為愛了,而是因為那份執念,在很多年以前,或許連未央自己的都忘掉了。
那把匕首交托給未央的時候,玨主曾經那樣說過,“這世上有我一日,就必定護你周全一日。”隻是這麼一句話,讓那個深陷在仇恨之中的周國皇子漸漸忘卻了。
“不,我還沒有輸!”他手中還緊緊握著那火藥,不住的掙紮著。
陳子恪卻一字一句的吐露出了最後的秘密,“你當真以為你是周玨嗎?”
江夏王犧牲了自己的兒子,才讓周玨活了下來,這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謊言。
玨主是楚辭,從一開始就是,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江夏王為了得到周國僅剩的勢力,所以將自己的兒子推上了不歸路,什麼周國皇子,什麼高貴血脈,都是假的。
沒有了這個名號,玨主什麼都不是……甚至沒有一點號令天下的能力。
玨主隻是靜靜的聽著,然後看著陳子恪手中,江夏王的書信,忽然笑了,笑著笑著,居然哭了起來。
“我真是……這世上最大的一個笑話。”他轉過頭來,對著未央說出了這一句話來,身上卻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師兄,我們投降吧。”尺素忽然跪在那閣樓之下,眼中滿是淚光。
“可我已經……回不去了。”他的笑容漸漸收斂。
他緩緩的放開了拽著未央的手,眼光卻隻是看著在尺素手上的那把匕首,他回不去了,自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自己的宿命。
他沒有選擇,就如同他在未央麵前一樣,無法狠心。
回不去了……
他看著未央逃離這個閣樓,往陳子恪的身邊去了,手中的火藥還炙熱的很,他想著,他大概沒有選擇了。
“不!”
他臨死之前,想的卻不是未央,更不是那所謂的家國,而是眼前的人,尺素……
麒麟閣驟然轟塌,曲終人散。
消逝在火焰之中,尺素失聲痛哭,忽然一絲猶豫也沒有的往那火中衝去。未央看著玨主消失在那火中,心口隻覺得熾痛無比,想要拉住尺素,卻無果。
或許,這是最後的結果了。
玨主這一路上就不會再孤單了。
夜間的天氣有些微寒,未央走在那已經被火焰吞噬的地方,看著那兩具骸骨合在一處,忽然腳下不知道是踩到了什麼東西,蹲下身去,正好能夠觸碰到那還有些許溫度的匕首,上頭的七寶瓔珞已經不再鮮豔,但那“辭”字卻最是清晰。
閉上眼,還能想到楚辭當初的樣子,笑起來的時候,比那夜空的璀璨星辰還要耀眼。
回不去了……的確是回不去了,這是楚辭最後一句話。
抱著那把匕首,未央忽然失聲痛哭,這是她僅存的一點點懷念了。
陳子恪卻一直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蜷縮在一處,身子都在顫抖著,那淚水落在地麵之上,打濕了那草灰。
未央似乎是察覺到了身後有人,於是她站起身來,眼光看向後頭,看著陳子恪頎長的身影站在月光之下,沒由來的,快步上前,奔入陳子恪的懷間,尋找那種久違的溫暖。
“子恪,答應我,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未央再也不能承受離別之痛了。
陳子恪低聲應著,可臉上的笑容卻苦澀的很,他很想活著,眼光放在那角落還存著性命的夕顏花。夕顏花好看的很,卻隻有一夜的性命,夕開朝落,乃是宿命,璀璨一生,卻終究是要離開這世間的。
他在南詔中的毒,已經支撐不了很久了。
玨主的陰謀大白於天下,引來不少噓歎,齊國依舊是樓薔當政,幼童為帝,一切都回歸原地,蜀國依舊是餓殍遍地,陳國開始興盛。
回到陳國,大勢已定,就在數月之後,未央的小腹已經有些突顯,鸞鳳殿後院種了一株合歡花,傍晚時分坐在樹下臥榻之上,瞧著樹苗發育,伸出手來,輕輕碰觸這小腹之處,綻開的笑容都是最純真的。
溫暖的雙手緩緩的覆蓋在未央的眼眸之上,未央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深,“陛下怎麼這麼早就來了。”除了陳子恪,也沒有誰有這個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