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與詩相戀的日子(1 / 2)

前些天旁聽了一次省女性詩歌研討會,聽與會代表侃侃而談,女詩人們坦率、率真,對詩歌如神靈般的虔誠。年年,月月,日日,與詩耳鬢廝磨;讀,寫,相看兩不厭。語言要到達的地方,是她們終身的追求。

在這久不讀詩,詩歌日漸式微,詩人常被人哄笑,隻好搞行為藝術奪人眼球的當下,還有這樣一群女性詩人在堅守著,用女性特有的細膩、敏感,詩性地表述著對世界的愛和感受。

這倒勾起我的回憶,讓我也想起年少時曾經與詩歌相戀的美好日子。

說是相戀,也不準確,事實上是我一廂情願地愛和追隨。

我是詩歌虔誠的膜拜者,忠誠的追隨者,赤誠的謳歌者。那時我覺得詩是語言的精魂,是聖潔、神聖,有靈氣的,是唯一可以像佛經一樣用來誦讀的。我買書隻買詩集,我看書隻看詩歌,我交友隻交詩人。

大概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我在金華讀書,讀的是枯燥的財務會計專業。一天到晚,除了劈裏啪啦打算盤,就是寫阿拉伯數字,還要背會計原理。學校管得又嚴,早自修,晚自習,一點也不許遲到,人都要崩潰了。課餘有點空,手巧的女生打毛衣娛樂,自穿間或送男生。我笨,不會,也沒男生可送,隻能坐著發呆。

那時朦朧詩正盛行,詩就成了我釋放情緒的通道,成了我的忘憂草。

我一有空就抱著那本朦朧詩誦讀,鍾情顧城、北島、海子,喜歡舒婷、席慕蓉、王小妮。

泰戈爾的《飛鳥集》、《落葉集》,徐誌摩的詩歌,床頭總擺著幾本。把他們的詩抄起來,寄給同學,或者互相傳送。我買書隻買詩集,覺得用我父母麵朝黃土背朝天賺來的辛苦錢去買散文、小說等閑書,是要遭雷劈的,唯有買詩集,我覺得可以心安一點。我覺得詩人把自己的腦袋當礦藏,一天到晚鑽探、錘煉,好不容易提煉出一點語言的金子奉獻給我們,我們如果不加珍惜,也太不厚道了。

誦念的詩歌多了,後來就把詩歌用來娛樂。

像“文革”一樣,說話前先來句語錄。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我要洗臉去了。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我要上夜自修去了。有段時間,想起來跟樓下男生鬥詩。我們喊“青青子衿”,樓下應“悠悠我心”;樓下喊“欲將心事付瑤琴”,我們笑嘻嘻地應“知音少,弦斷有誰聽?”對山歌一樣,也有一點點春情在蕩漾。腦子裏的庫存都用完了,眼看快熄燈,還沒把樓下臭小子們鬥敗,我們就開始耍賴,十個女生嘩啦啦去翻書,挑個冷僻的砸下去,樓下立馬啞了。

我誦詩,買詩,玩詩,與詩共眠,卻始終不會寫詩。就像一個醜女,再怎麼秋波頻送,也得不到帥哥的青睞。我對他青眼有加,他卻對我嗤之以鼻。

漸漸地,我把對詩歌的熱愛轉變成對詩人的崇敬。

特別是身邊會寫詩的人,不管他(她)寫得好賴,覺得他(她)都是才子或才女,佩服得五體投地。

在快畢業離校時,無意間結識了一個會寫詩的校友。在報刊上發表過詩歌。他的詩歌還被編進了1990年嵇亦工編的《大學生校園十五人集》。我覺得好幸運啊。(前幾天第一次見到嵇老師,跟他說起,他還記得很清楚。)畢業以後,忽然收到他寄來的書,他說他隻有兩本,一本給了他小妹,一本就寄給我,還在扉頁上寫著:贈給我親愛的朋友曉絨。

一時之間,真是涕淚交流,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我把那本薄薄的詩集當成寶貝,還偶爾拿出來炫耀,我同學出的書啦,他送我的。現在想起來有點好笑,可當時是很嚴肅和真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