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曆兩千零九年4月十四日
“小穎,恭喜你,你終於贏了!”這可能是我見到過林澈一生中最高興的日子,這個向來喜怒都不行於色的男子,居然在我出了法庭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的一瞬間,興奮地滿臉通紅。
“林總,我記得我手上的官司我好像就從沒有輸掉過,這一次,值得你那麼高興嗎?”這次亞洲金融危機雖然因為他家族的實力雄厚,並沒給他的公司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危機,但是業務依然在減少,他值得為我這個現在幾乎可以算路人的人那麼高興嗎?
更何況,我兩都知道我是不會輸掉的,我可以接受死亡,卻從不接受失敗!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小穎,這一次跟你以往的任何一個官司都不一樣!”
“是因為我這一次沒有收黑心錢,所以你才那樣高興?”不想生氣的,因為我與他的恩怨對我來說,幾乎算是跨越了三十年,早已模糊了我的記憶。可是,他過度的興奮,依然刺痛了我的神經:“你還在計較當年的事情,你還是認為你堂哥是因為我含冤莫名?”
就因為你認為我做了太多壞事,所以我難得做對一件事你就會那麼高興?
人總是奇怪的動物,總是說浪子回頭金不換,而對一個從來老實本分的人卻十分苛刻,做錯了一件事都加以苛責,卻忘了——那個他們口中金不換的浪子,當年不知道做了多少更加荒唐更加可惡的事……
“小穎,我沒有。”他急急的辯解,“我知道當年那份假合同不是你幹的,對不起我不該因為你一貫的所作所為就懷疑你,我——”
“是我自作自受,你有充分可以懷疑我的理由。”包括他懷疑我收了黑心錢故意包庇殺了他堂哥的凶手,我捫心自問——你沒有嗎?那麼李燕燕怎麼說,你賺得那麼多錢又怎麼說,真的是堂堂正正又那需要捧著那麼大把鈔票跑來找我?“我張小穎一貫名聲就不怎麼好,你那又怎麼算是冤枉?”
可問什麼,我幹了那麼多該遭報應的事都沒事,卻偏偏要被你冤枉?你因為被我冤枉的人太多了嗎?
我想到了王家滿門三百多口人,想到陳佳氏,想到那些在大清朝那麼多被我有意無意拉下水無辜死去的人——也許,我沒被冤枉,我被冤枉的並不冤枉……
“我應該相信你,小穎,就算別人不相信你我也該相信你,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樣會對你的傷害那麼大!”恍然間,這個就算經過了八個月複建都沒掉一滴眼淚的男人,居然開始哽咽起來……
冤枉了我,對你來說,盡然會是你比我還痛苦嗎?
心底有一處柔軟的東西好像又被觸碰,他畢竟是我曾今愛上過的男子,他現在的樣子對我來說是一個危險的存在——危及我心裏最最難以磨滅的感情——上一次,時間讓我漸漸忘掉了林澈,但是這一次,我決不允許時間從我這裏搶走十七阿哥。
我會永遠記得我們之間的每一件事,知道我心髒停止跳動的那一刻……
“林總,很感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忙,律所已經給我找了新的助理,還有——”本來我還是有點猶豫不決,畢竟雖然我的心境已經完全改變,但骨子裏我還是一個貪圖享受的人,可是林澈的態度讓我下定了決心:“我可能不會留在北京了,我想到處走走,乘我還年輕……”
“你要去哪裏?”明顯可以看到他的身子變得僵硬,我逼自己忽略因為他而產生的心痛,不斷告訴自己長痛不如短痛——我接受不了他,我不想他變成第二個雍正帝,有了十七阿哥無論三百年前還是三百年後我都很難在沒有包袱的愛上別的男人!
“北京是天子腳下,法製完善,救濟體製也完善。”我努力不去看他的眼睛,我怕再看一眼我就說不下去:“而很多偏遠地方還存在很多弱勢群體,我知道我的力量很渺小,但是我如果能幫助一個人,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那你自己的呢?”他激動的站了起來,焦躁的揉亂了自己的頭發:“我不反對你去實現自己的理想,但你想過你自己嗎?你快二十八歲了,你身邊一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你此去還不知道會麵臨什麼危險。張小穎,我現在恨不得你還是那個冷血無情的鐵血律師,起碼——”起碼,那時候你還會對自己好一點,你還不會這樣無情的拒絕我……
“林澈,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選擇。”其實,我也需要那麼多工作來讓自己麻木,來讓自己適應沒有他的日子——沒有他站在我的身旁,就算現在春回大地我的心也依然是冰冷的……
他的嘴唇動了動,半天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你準備去哪裏?”
“廣西。”不是的,本來我準備回我的家鄉致力於普及法律的工作,可是我突然覺得這個距離還不夠遠,還不能隔絕林澈對我的影響。
“你,可不可以不去?”他的臉上寫的是絕望,他也知道我在回避他——這一句他本不可以不問的,他了解我的性格我不可能僅僅為他這一句話而改變主意。這句話說出口,除了折損他自己的自尊再無別的作用。
然而,現在在他的心中他的自尊已經比不上我可以留下來的萬分之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