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兒……容兒……容兒……”他聲嘶力竭地喊。
他悲痛的喊聲,越來越遙遠,慢慢消失……
後來,我才知道,若非帝太後暗中盯著,呼延依蘭就在那川貝雪梨羹中放了真正的毒藥,毒死我。帝太後知道後,命宮人暗中更換了一碗,我才逃過一劫,否則,我已赴黃泉。
棺木停放在寢殿的三日,我毫無知覺,宛如死了一般。
這是劉乂尋來的假死藥,向西域商人購得。若吃了這種假死藥,就如身中劇毒一般,口吐鮮血,氣息全無。
置之死地而後生,按照劉乂所獻的計策,我隻能在漢宮死去,再重獲新生。於是,我秘密與帝太後會麵,對她陳述心聲,說我隻想過逍遙自在的平凡日子,不願在宮闈的明爭暗鬥中度日。
“聰兒視你如珠如寶,獨寵你一人,你不愛聰兒、愛劉曜?”她不信我的說辭。
“太後,我在洛陽已為人婦,隻想與夫君找一個遠離是非與戰亂的清靜之地,過平靜、平凡的日子。在帝王家,雖有榮華富貴,有宮人的伺候,卻沒有舒心的日子。我隻是一介凡人,實在不願陛下與將軍為了我而影響手足情誼,更不願陛下為了我而聖德有損、大失人心。”我掏心掏肺地說道,“再者,這些年天下大亂,我輾轉各地,身心疲累,隻想安靜地過下半生,還望太後成全。”
“這麼說,你想離開聰兒,去找夫君?”帝太後似乎相信了。
“是,我的夫君還在洛陽等我。雖然陛下對我用情頗深,待我極好,我很感動,然而,正因如此,陛下太過兒女情長,我就變成了他的負累,妨礙他的帝業。”
“哀家姑且信你,你想要哀家怎麼做?”她冷傲地眨眸。
我心中一笑,在她耳畔說出計劃。
帝太後和我在花苑的爭執,隻是做給宮人看的,讓劉聰相信,帝太後執意毒死我。接著,我讓晴姑姑在川貝雪梨羹中放入假死藥,如此,劉聰就親眼目睹我中毒身亡的一幕,就不會懷疑我是詐死。
出殯這日,黎明前,帝太後派了兩個內侍幫晴姑姑將我抬出棺木,以布袋裝著我,送我出宮。
晴姑姑事先在城中尋了一處安全之所,到那之後,給我服下藥丸,我從假死中醒來,立即換上一身男袍。
不多時,天蒙蒙亮,石勒趕到,驚喜道:“太好了,容妹妹,你出宮了。”
離開那壓抑的漢宮,我渾身輕鬆,笑問:“王爺呢?”
“放心,我的下屬已經救出王爺,稍後我們和他們彙合。”他一身短衣,臉部喬裝過了,不仔細看,很難認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石勒。
“謝謝你,勒大哥。”
“天快亮了,我們快走吧。”他看向晴姑姑,“她也一起走嗎?”
“小姐,奴婢不走,假若奴婢也走,陛下一定會懷疑。”晴姑姑握著我的手,雙眸濕潤。
“晴姑姑,我怎能讓你一人留在漢國?你跟我走,劉聰一時半會兒不會懷疑的。”
“不,奴婢老了,走不動了,奴婢隻想在漢宮安享晚年。奴婢知道你好好的,就知足了。”她將我推向外麵,“石將軍,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小姐,拜托你了。”
石勒道:“你放心,我會照顧容妹妹。”
晴姑姑心意已決,不會跟我走了。我抱住她,淚水滑落,“晴姑姑,你要好好的,要珍重,我會想你。”
她拍拍我的肩,哭道:“去吧,奴婢也會想著你。”
東方的天空染了一大片橘紅,晨光微瀾,那青藍色的天光漸漸被驅散,紅日即將噴薄而出。
那男子站在黑暗與明媚交替的黎明天光中,沐浴在越來越強盛的光亮中,身子微屈,麵容蒼白,雪白的衣袂被秋風吹起,宛如大鵬的羽翼,振翅高飛。
我朝他飛奔,在他身前止步。他朝我笑,靜若秋夜的笑,那雙漆黑的俊眸迤邐出別樣的光彩。我也笑,緊緊抱住他。
“容兒,你終於救出我了,謝謝你。”司馬穎低啞道,難掩歡喜與感激。
“是我不好,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我開心地哭了,這一刻,盼了多久?想了多久?當我們終於重獲自由的這一刻,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真的救出他了,真的逃離劉聰的魔爪了。
他推開我,對石勒歉意道:“讓將軍笑話了。”
石勒一笑,“容妹妹是喜極而泣。”
他的屬下道:“將軍,城門已開,再不走,隻怕有變故。”
我抹去眼淚,開心道:“對,我們先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