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錯愛(1 / 3)

“豐裕理發店”更名為“紅窗理容”和“青絲如詩”。

紅窗理容的頭牌化妝師辛情,最近成了京城貴婦們最常談到的人,她們津津樂道於她魔術般的化妝手法,談論著她又讓誰人變了模樣,疑惑著某人的三角眼怎會在她的手下變成了美麗的鳳眼,某人變樣的身材怎麼樣恢複到玲瓏有致……當然這些秘密當事人是不會透露的,所以有同樣問題的人就隻能去光顧“紅窗理容”,這並不是什麼難事,因為她們都是些有閑又有錢的人,問題在於辛頭牌並不是誰都可以請得到的,她幾乎不在店裏,因為她並非店員,而是張公子為店員們請的化妝師傅,想請到她出手,除了要拜托店掌櫃夏綠說情之外,還需要長時間的等待,可越是如此,這些女人們就越是迷信辛情的技藝,相信隻有經過她的手才可以讓自己變得更美麗更迷人,有的人為了能夠請到她竟然動用關係走張豐的路子,央求兄弟叔伯請張豐同意讓辛情為她們修飾妝容。同僚或是朋友開了口,這樣的小事張豐也不好不答應,可是請托的人多了,張豐也不勝其煩,其實冬雪的手藝也很不錯,如果說張豐的技藝是十分,那她也已學去了九分,另外的一分則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屬於個人的,不同的人會賦予它不同的內涵。但一些失去了理智的女人可不管這些,她們就隻認辛情,張豐倒不是不耐煩侍候那些女人,說實話那些人對她還是挺客氣的,而她做這些事的時候也蠻有成就感,問題是她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情,實在是分身乏術。

服裝店的裁縫師傅是個熱愛本職工作的人,但對於管理卻興趣缺缺,因此算不上一個稱職的掌櫃,張豐見程興頗有管理才能,打理一個理發分店很是輕鬆,服裝店和理發店又是近鄰,就讓程興兩個店一起照看,把裁縫師從繁瑣的店務中解放出來,專心設計服裝。程興牛刀小試之後信心正足,一口答應了下來。這樣以來他的交際應酬就多了起來,這本來不關張豐什麼事,可是程興近來添了個壞習慣,就是一遇到外出應酬就要找辛情化妝,張豐可憐他長了一張容易惹麻煩的臉,本來也不介意幫他掩蓋一二,可次數多了也嫌麻煩,他又固執地非辛情不可,絕不肯讓別的人動他的臉,為了省事,張豐已經不惜手把手地教他化妝了,可這家夥跟夏綠一個樣,怎麼教都學不會。

“你和綠兒還真是天生一對。”張豐挫敗地歎氣。

張豐的話讓綠兒羞得逃出了屋去,張豐見綠兒這麼靦腆,程興又總是毫無表示,決定再幫她一把,跟程興討一個明明白白的說法。

“程興,綠兒喜歡你呢,她是那麼可愛的一個女孩,你不會不喜歡她吧?”張豐這種說法簡直近乎強買強賣,可謂大力推銷了。

“夏綠是公子的人,程興不敢冒犯。”

咦?難不成還是自己誤了綠兒的終身?真是罪過!得趕緊解釋清楚。

“誰說綠兒是公子的人了?你家公子年紀尚小,還未解男女之情,你可別亂想。我聽說,正是公子發覺了綠兒對你的情意,才讓你幫著她打理店鋪的,這分明是促成之意,所以如果你喜歡綠兒的話,盡可以毫無顧忌地表示出來。”為了綠兒的愛情夢圓,張豐再次展開熱烈的動員。

程興目光灼灼地看著張豐,張豐心想有門,便鼓勵地看著他,卻聽他說道:“可是,我喜歡的人是辛姑娘。”

張豐頓時傻眼。旋即拉下臉來,把化妝工具往桌子上一扔,冷語道:“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化妝。”

聽了張豐的話,程興一臉苦澀,啞聲問道:“為什麼?”

張豐不知道他問的是“為什麼你不喜歡我”,還是“為什麼不能找你化妝”,既不想與他多作糾纏,也不想說出傷人的話,便取了個巧地反問道:“為什麼不?”

“即便你不喜歡我,我們總也還是一同做事的夥伴,竟連幫忙都不肯嗎?”被拒絕後,程興頗為心傷,他是很想知道辛情為什麼不喜歡他,但這時他已不敢繼續表明自己的情意,怕從此以後辛情再不理他,隻得忍著心痛裝作不甚在意的模樣以期得到辛情的諒解。

張豐也不想弄得大家以後不好見麵,微一遲疑後緩聲說道:“你要不愛綠兒,我也無法勉強你,但我也決不想讓綠兒看到你對我有意。綠兒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見到她傷心。”

“所以就該我傷心。我就不是你的朋友嗎?”程興低下頭自語般地說,然後抬起頭看著張豐:“你從來都沒有把我當作朋友,對嗎?”

“我曾經把你當作朋友,如果你沒讓綠兒傷心,我也會繼續把你當作朋友。”張豐淡然道。

“你讓我怎樣做?娶綠兒為妻嗎?”程興垂下眼睛,聲音異樣地低柔平緩,卻有著令人心痛的脆弱。

麵對如此的委曲求全,張豐也無法繼續冷漠以對,可是她也無法給他任何安慰,——因為她不愛他,也不能愛他,所以不可以給他任何希望。

張豐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轉身走出房間。

這天以後,程興仍舊來找辛情化妝,綠兒卻開始躲避他,於是張豐知道綠兒聽到了那天她和程興的談話,——傷害仍是沒能避免,這讓張豐很是無奈。

然而張豐的煩惱還不止這些。同僚的排斥也讓張豐感到很大的壓力。

本來嘛,大家都是閑閑混日的人,等閑也不會有什麼立功露臉的機會,不過是看誰更會揣摩太子的心思,得到他的好感從而抬高自己的身價地位而已,可是這個張豐,文章不通,禮儀不全,字也寫得不堪入目,隻憑著首新詩(那時七言詩仍是不完備的詩體,屬於新詩)就博得個才子的稱號,這也罷了,反正長安的“才子”多的是,也不多他這一個,可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卻接二連三地整出新花樣,又是服裝表演,又是印刷術,又是茶葉的,所有的風頭全讓他一個出了,所有的光彩全被他一人占了,這太討厭了!在這種情形之下,張豐不免要碰碰軟釘子,承受別人的陰陽怪氣冷嘲熱諷,張豐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