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她死，隻有她死了，血液才會失去作用。”甘直沉重地呻吟了一聲，他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隻是為了，隻是為了……在這個女人眼中，人的生命到底有多少價值呢？他痛苦地思索著這些，但好像還有什麼困惑他，令他越發地感到不安。
“蘭馨既然在她父母的遺物中找到你的聯係方式，那你應該就是當時的三巫者之一。”他說，對麵的人並沒有否認，“這種加護是以施術者的精神意念為基礎的，你身為施術者，是不能反過來攻擊自己的咒術的，硬要做的話，你自身也會受重創。”
女巫低聲吃吃地笑著：“我當然不會做，但別人想怎樣我就管不到了。”
甘直的額頭緊擰著。她在利用馬易安嗎？讓他來要那個莫虛有的東西。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傷得了蘭馨，蘭馨是受過加護的！
“說到底那隻是精神意念的堆砌，那讓它減弱就行了。”像是回答他的疑問般，無良輕描淡寫地說，“另兩人中的一個太老了，他最近剛好死掉了。真是難得的好時機，隻要再稍微……”
女巫的表情和話語讓甘直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的心髒像被猛地重擊了一下，頓時麵無血色。
“你在利用我……？”他的聲音痛苦而難以置信，回想蘭馨和馬易安的第一次爭執，那也是因為他在場的緣故，蘭馨那麼受驚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在那之前她從未遭遇過這種情況，都是因為他……這次也是……他竟然成了幫凶！
“你需要一個有魔力、意念強的人去影響破壞她的加護，所以給我下套……”
“別說的那麼難聽！”無良飛快地打斷他，臉上的笑意張狂而狡猾，“從始至終我也沒叫你接近過她！”
“因為你知道我不會……”甘直的聲音哽在喉嚨裏，隻直直地瞪著女巫，臉上的受傷多過憤怒。
無良哼了一聲，斂起全部表情，回複了漠然。
“覺得不甘心嗎？”她冷冷地問。
甘直望著她，卻始終無法說出答案。
當女巫說有東西要交給小牧時，紅翼很驚訝，他不知小牧在什麼時候見到了主人，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交易。
跟以往所見的不同，這次的小牧顯得很安靜，接過紅翼手中的壇子後，他隻簡單地道了謝，便再沒有多說什麼。壇子是用魔法封存的，紅翼並不知道裏麵裝了什麼，所以在打開壇子的瞬間，那股強烈的血腥味把他嚇了一跳。
“這是什麼？”他不安地瞪著那壇東西。
“是血呀，應該還加了什麼東西吧。”小牧微微笑了一下，“反正是女巫處理過的。”
“你要它做什麼？”
空氣中有片刻的沉默。
“是用來解除詛咒的。”小牧說，“施術者死了，詛咒就解除了，但是……在那之前死去的靈魂是不能解脫的，必須以血洗血。”他說著，走到一棵樹下，將壇中的東西澆在一處微微拱起的土堆上。
“我隻希望主人能自由。”小牧蹲下身，望著潤濕的土地輕輕說。
咦？主人？小牧怎麼也有主人？紅翼有些發傻，剛想開口問，卻發現不知何時，卡布悄悄地出現了。
“卡布！”他不禁叫出了聲。
聽到叫喊，小牧看了紅翼一眼，又轉頭看看卡布，似乎一點也不吃驚。
“他是盧程輝，我主人。”小牧淡淡地說，“我才是‘卡布’。”
聞言，紅翼很是吃驚，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他說他叫‘卡布’的……”
“哼，他大概覺得撒這樣的謊，你們才會跟著他走吧？人類就是這樣，總是在說謊。”小牧轉頭凝視著曾經的盧程輝，目光平靜而憂傷，“他被那女人害成這樣，是拚著最後一點意識衝到馬路上的……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死了，他才能保留著些人類的意識。”
聽著小牧的話，紅翼越發感到離奇。他知道“盧程輝”這個名字——從主人那裏他聽說過關於寵物店的事，盧程輝是其中的一個受害人，他在變成犬之後就立刻死掉了嗎？若綜合所有的因素，這大概是他能變成幽靈犬的原因吧。既然盧程輝是小牧的主人，那小牧又是哪個？回想起甘直給他看過的照片，上麵的盧程輝摟著一條漂亮的牧羊犬，那應該就是小牧的真身——卡布。這樣想來，小牧說以前見過他，若那時對方不是人類的樣子，他會沒有印象也是很自然的了。
“你怎麼變成人的？”話一出口，紅翼就覺得有些犯傻，盧程輝曾拜訪過主人，這種奇異的事自然是跟主人脫不了幹係的。
“人類啊，總愛一廂情願地辦傻事。”小牧望著盧程輝，歎了口氣，“為什麼他會覺得變成人才能順利地生活下去呢，也許我身為人類一點也不快樂啊。與其花那麼多錢為我安排將來，還不如想辦法延長自己的壽命……”
不知道現在的盧程輝能不能聽懂這句話，此時他隻是安靜地坐著，用濕漉漉的眼睛若有所思地回望著小牧，半晌，嗚咽了一聲。
“‘你也一樣……’”紅翼輕輕地重複著，“他跟你這樣說。”
小牧愣了一下，他看了看紅翼，又疑惑而急切看了看盧程輝。
“什麼意思？”他大聲問。
“他說，他不希望你替他報仇，那女人太危險了，你靠近她，會出事的。”紅翼替他翻譯著，“他說他想阻止你，但你卻裝作看不見……”
小牧的表情頗為複雜，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才深吸了一口氣。
“我是裝作看不見，因為……”他又再次深吸了口，努力阻住喉間的顫動，“因為……我不知道……不知道他阻止的是什麼，是在擔心我的安全，還是怕我傷害那個女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隻能……”
紅翼望著對麵的兩者，默然無語。
“如果人和動物能彼此溝通，世界會變得更和諧美妙……可是，人類聽不懂狗的話，狗也永遠不知道人類在說什麼。以前我弄不懂他在想什麼，現在我卻仍舊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小牧轉過臉去，紅翼見不到他的表情，也從無猜測，而在落日的餘光，拉布拉多的身影正慢慢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