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您下次再來!”
送走店裏的最後一位客人,初拾大大地籲了一口氣。又是忙碌而勞累的一天,但也同樣充實得讓人欣慰——希望生意一直這麼好下去吧。
她剛要回身,卻感覺後背貼上來一片溫熱,轉頭一看,甜蜜的笑不覺流露臉龐。
“辛苦你了。”餘東明從後麵攬住妻子的腰,吻著她纖細的頸子。
“你不再睡會兒了?熬了那麼多天……”初拾十分心疼地撫mo丈夫的臉。
他們經營的是一間陶瓷工藝品店,店內的商品有瓷器也有陶器,多半都是自家作坊所產。不是她自誇,他們的作坊雖小,可燒出來的瓷器無論是造型還是瓷質,絕對都在中上乘之列。所以,他們小店的生意也算小有紅火,也是因為如此,餘東明經常要在作坊裏沒日沒夜的趕工,連帶著初拾為他的健康操心不已。
忽然,初拾注意到店外的櫥窗前站著一個人,正專心致誌地凝視著櫥窗裏的某處。
“哎,有客人來了!”她拍拍餘東明的手,示意他放開自己。
“不管它,閉店了。”
“你呀!哪有開店還不做生意的?就當是今天的最後一個客人了,來,放手!”初拾咯咯地笑著,掙脫開餘東明的懷抱,跑去打開店門,熱情地招攬客人,“您好!要看些什麼嗎?請到裏麵來吧。”
隔了幾秒,穿黑色風衣的女子才將目光從櫥窗上收回來,轉向滿麵笑容的初拾。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舉步走進了瓷器店。
店內陳列著各式精美的陶瓷器,都是餘東明的得意之作。不過,眼下的這位客人似乎無視其它,環視了一周後,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櫥窗的一角——那是一隻白瓷花瓶,造型小巧而可愛,但卻絕不是店裏最精致的瓷器。
“多少錢?”黑衣女子指著花瓶問,夫妻二人都不由一愣。
初拾先反應過來,笑著說:“小姐,不好意思!那是非賣品。我們還有其它的花瓶,品質也都不錯,您可以看看……”
“要的話,我隻要這個。”女子硬生生地打斷了她的話,“除了這個,其它的一文不值。”
此言一出,初拾慌忙看了餘東明一眼,隻見他緊皺著眉,樣子十分不快。
“那、那個是不賣的,對不起。”她連忙又解釋了一遍,說話因急切而有些結巴。
“哦,那真可惜。”意外的,女子沒有再堅持,隨即從口袋中抽出一張卡片,送到暗鬆了一口氣的初拾麵前,“如果改變主意,可以給我打電話。”
卡片很窄,隻有二指寬,上麵也隻有一個電話號碼;翻過來,背麵有個名字:無良女巫。
“不懂裝懂!”餘東明奪過初拾手中的卡片,隨手擲在地上。卡片很輕巧地滑進了貨架與地板的夾縫中。
“別這樣!”初拾拍了他一下,像是生怕他無禮的舉動被人察覺,雖說那位奇怪的客人此時早已離開了。
餘東明悶悶地哼了一聲,撇下嘴角。靜默了幾秒,他又重新望向初拾。初拾的臉就像上好的細瓷,光潤而潔白,連窯火都沒能在上麵留下一絲印記。他抬起手,撫上初拾麵龐,目光和手,同時撫mo著她的細膩。
“如果……讓你繼續就好了。”
落語間,小小的空間被靜寂填滿,一切凝然,隻有時鍾哢哢地走動著。許久,初拾無奈地歎了口。
“不是說好不提的?再說,總要有人來看店吧。”
話畢,又是一聲歎息。
……
無良女巫喜歡藝術品。原因?值錢。而收藏和看管這些藝術品的工作,自然是歸到紅翼頭上。照看這些東西很麻煩,他必須格外的小心,哪怕弄壞一丁點兒,他就要有好受的了——主人不會施以折磨,但並不代表她不會懲罰。
紅翼不懂得藝術鑒賞,但有些所謂的藝術品連他也覺得粗糙,主人為什麼認為這樣的東西是值錢的呢?
“好東西不是光看外表的,笨蛋!”無良將一本厚重書敲在他頭上,“有靈魂的藝術品是真正的傑作啊!”
“主人,不是有生命的東西才有靈魂嗎?”紅翼揉著腦袋,小心翼翼地問。
“靈魂是可以分享的,看……”
無良一揮手,整個屋子陷入了黑暗,接著,她又拿出一塊記憶水晶,輕輕地搖晃著……慢慢的,屋中的某些東西漸漸泛起了螢光。
“它們怎麼發光了?”紅翼驚訝地張大了眼睛,平時接觸那麼多,他卻從來不知道這些東西竟會發光!
“靈魂與靈魂間的共鳴。”無良微微笑著,在靈魂微弱的螢光下,那笑容閃爍著一種詭異的美,“無生命的東西被創造,有時,它會被賦予靈魂,那是創造者的靈魂,代表創造者的心。被注入的靈魂越多,就越代表著它的價值。”
“那……有靈魂的東西不是很多?”紅翼善良又認真地說道,“每一件被創造出來的東西都凝結創造者的心血,不是麼?”
“傻瓜!”無良再一次把那本書砸了下去,“一樣的東西如果多了,就不值錢了!”
珍貴的不是物品,珍貴的是靈魂。當麵對無生命的物體時,到底是擁有什麼樣的心情,才能靈魂注入其中呢?
初拾走進作坊,裏麵傳來陣陣熟悉的聲響,輕手輕腳地來到坯房,果然看到了餘東明專注工作的身影。人常說,工作中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她不想打擾他,也不想破壞這氣氛,於是悄悄地站在角落,以同樣專注凝視著他。
工作告一段落,餘東明起身放好坯子,卻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初拾。
“你什麼時候來的?”他興奮地走過來。
初拾抿嘴笑著,不答,舉起下手中的袋子。香味四溢,不用看,餘東明也猜得到裏麵是什麼了,於是也笑了起來。
“趕快吃吧,一會兒忙起來又忘了。”她把食盒一個個掏出來,擺在桌子上。
“等下吧,馬上就開窯了。”
初拾抿了抿嘴,沒再多話,垂下眼睛,安安靜靜地坐好等待。她知道,對於餘東明來說,開窯是很重要的時刻。
等了不知多久,窯房那邊忽然傳來陣陣破裂聲,還夾雜著不休的怒罵。她一驚,急忙跑去窯房,隻見餘東明像是發狂一般,舉著剛出窯的瓷器往地上狠砸,助手小周則不知所措地躲在角落裏。
“東明,怎麼了?”初拾連忙上前攔住他,“你這是幹什麼啊?這一窯不是都很好嗎?別砸了!”
“不對!不對!”餘東明大吼著,“全都不對!這根本不是我要的!為什麼燒不出來?!”
“你想要燒什麼?”
餘東明悶了一口氣,把臉撇開。
“青花拾釉?”半晌,初拾才猶豫地說吐出一句話,餘東明沒答話,眉毛擰得更緊了,一轉身,大步離開了,隻剩下她繼續站在那裏發怔……
——等燒成了就叫“青花拾釉”。
——亂來!這叫什麼名字?
——不好聽麼?裏麵帶著你的名字。它會跟你的人一樣,漂亮又細膩……
恍惚地回店鋪時,初拾發現有個人等在店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