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翰林目光略顯呆滯,還在消耗被強加在腦海裏的咒文。
錢昆又說:“依依,我給你寫一副藥方,一個月後給他熬製,助他修煉自身。藥方不算珍貴,好在藥材常見,也不用你去修士集鎮購買,山裏就能找到。”
《補氣湯》位列下品,成分和補氣丹一模一樣,隻是藥劑形態不同。蝴蝶依依連忙施個萬福,情不自禁笑起來。
“兩位,回去慢慢開心吧。”錢昆笑侃一句:“可要記住,煉氣三層之前不能同房。”
“多謝錢兄相助,依依沒齒難忘。”蝴蝶依依燦爛一笑,抱著張翰林煽動巨大翅膀,一陣妖風吹過,他們消失不見。
事情結局皆大歡喜。
石曉珍掩上房門,坐在床邊笑道:“我還以為師兄要棒打鴛鴦。”
錢昆笑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何時見過自然不準天下生靈做什麼事?聖人口中所謂的道德、天理,並非真正天道,而是他們杜撰編造,用來欺騙天下的荒唐文章。聖人為盜,神佛為賊,皆不可信。”
聖人為盜,盜搶百姓;神佛為賊,偷竊天道;此三者皆不可信。
石曉珍茫然搖頭:“我還有些不懂。”
錢昆笑了笑:“不懂就是懂,懂也是不懂,不用苦惱。有知之知是為知,不如無知之知是為知。”
“嗯。”石曉珍更加茫然,脫了鞋子長裙,躺下來說:“練習一天武技,我累了,師兄也早些休息。”
錢昆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佳人,眼裏閃過幾分落寞,相濡以沫,相忘江湖,大道無情,天地共生……越來越到觀念充斥心間,互相矛盾,催生幾分糾纏苦楚。事情到了自己頭上,總歸沒有那麼瀟灑寫意,能坦然對待。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
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蕭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一首詩詞說盡情愛苦楚,錢昆越發恍惚,不知該揮劍斬情絲,一心求道,還是隨性隨心。要被人知道錢昆如此難以抉擇,會笑他優柔寡斷,人總是如此相輕。
“師兄在想什麼?”石曉珍睜開了眼,微微轉頭看過來問。
“想以後,我不會一直留在南無小世界。”錢昆相信自己會離開,有混沌真咒傍身,小世界終究太小。
“男兒誌在四方,應當如此。”石曉珍不明其意。
“曉珍,你若愛上我,注定沒有以後。我總有一天會遠走高飛,不願停在一個地方,也不願有人跟隨。”錢昆徐徐而言。
像個行者一般,從南到北,走遍千山萬水,孤獨一人餐風飲露,棲息與山澗,安樂與林木,追尋大道,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
石曉珍抓住錢昆的手,捧在手心,望著錢昆的眼睛,說:“此情唯有兩心知,甘願從此無後期。”
她不要以後。
錢昆還能怎麼勸,拍了拍她柔弱香肩,低聲說:“睡吧。”
石曉珍捧著錢昆大手睡去。
次日醒來,石曉珍早早生火造飯,炒了兩個素菜,煮了粥,端到床邊桌子上,與錢昆一起吃飯。
時間不大,外麵又傳來張翰林的聲音,話裏透出一股子喜氣。他進來以後隨意坐下,麵露紅光,顯然服用過補靈丹,氣血開始旺盛起來。而更多的是心結打開,沒有了心裏負擔,整個人看起來都輕鬆許多。
“我今日前來告別。”張翰林略顯羞澀,含蓄一笑,又說:“午時我便搬到蝴蝶泉邊去住,修煉三九養氣訣,依依說了,若不苦心修煉,日後不再給我笑臉。”
錢昆笑了笑說:“修煉起來耗費時光,你可讀不了書,考不了狀元郎。不如緩一緩,慢慢來。”
張翰林歎息:“聖人聖人,盡是教我滅絕心性,讀他作甚,狀元郎不做也罷!日後我便隱居蝴蝶泉,與依依為伴,自然而樂,此生足矣。”
錢昆有些欣慰,說:“如此也好。”
“依依說得對,活著,當隨心而樂。她愛花,我便陪他種花,她歡樂,我便歡樂。”張翰林起身,拱手離開:“錢兄,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