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水藍天拚命坐起身子，在兩個濃妝女孩的尖叫聲中把口裏的管子給拔了下來。
“天兒，這是為何？”依舊很悅耳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悲傷和憂愁。
拔出管子時，水藍天被嗆得連連咳嗽。在咳聲中，她抬起頭來，見對麵坐著的人兒，瘦削的身段，泯於眾人的長像，淡淡的妝容，正是這具身子的姨娘——那個印象中，有著世上最好聽聲音的溫婉女人。
這樣的溫柔的女人，明明看到外甥女拔掉管子很憂心，很焦急，仍是不會提高一點聲音，隻談談問一句為何。分明一點也不像是大乾朝最大青樓的老鴇。
“姨娘，我自己來。”水藍天不忍與眼前溫婉的人對視，那眼裏的悲傷，讓她眼中也快要淌出淚來。那姨娘水仙兒長相普通，可那雙不大的眼睛卻極是動人，像是噙了一汪水，楚楚動人。
“你要自己來？”水仙兒端著大碗的纖手一抖，偏著頭，雙眼大睜著，似是不敢相信。記得以前，每每天兒暈倒被灌食後，總會一動不動，隻用淡淡的快要失焦的眼神，默默地看著那根鐵管。這次溺水……記得他說過，在他看到天兒前，天兒就應該要醒來的。水仙兒這才驚覺，原來，那種淡淡的眼神，竟然是絕望！
如今看到水藍天一醒來，便要自己進食，一時間，竟怔愣起來。
減了肥，大抵就不會時刻想吃了。“是的，我自己來。”水藍天應了一聲，便開始自己吃起來。既來之，則安之。她可不想才剛死一回，立馬又死去。她也不信，她不能減了這肥！
水仙兒向著驚詫木然的兩個丫頭擺擺手，兩個丫頭便乖巧地出去了。
直到水藍天把特製大瓷碗裏的粥全數喝完，水仙兒這才停了輕輕拍著水藍天後背手，覷了覷水藍天略顯滿足的臉，小心地問道：“天兒，姨娘請了醫生……是隱世的回春門的唯一傳人……你願意不願意讓他瞧瞧？”
正自想著，依了原先這具身子的主人強烈抗拒就醫的性子，該是死不願意的。水藍天突然有些同情這個溫柔慈愛的姨娘——對於這古怪的肥胖症，也許姨娘承受的痛苦不在這具身子主人之下。
“姨娘，天兒此次被人暗算，這條性命，可說是失而複得。天兒感激姨娘一直以來的辛苦奔波，怎會再反對就醫？”水藍天睨著水仙兒變幻的神色，知道水仙兒能把這曲院風荷做成乾朝最大青樓，絕不是表麵那麼簡單，卻仍是忍不住心想，若不是這具身子原主人的彪悍鎮得住，光瞧這姨娘的樣子，這曲院風荷恐怕真撐不起來。
眼看柔柔弱弱的水仙兒眼中快要滴下淚來，水藍天趕緊撇開話題：“這回春門的醫術，向來被傳得神乎其神，門人從來神出鬼沒，姨娘是費了大心思才尋來的吧？”
“原也是舊識。”水仙兒話到一半，便自住了口，微不可聞地歎息了聲，便又攬了水藍天，開始輕輕拍起水藍天寬厚的後背來。驀地想到“暗算”，便突然站了起來，動作仍然沉靜嫻雅，眼神卻變得冰冷而強勢：“誰要害你？”
水藍天一生從未看過這樣的睥睨的神色，心地裏突然就打了寒顫：“綰綰……”
“美綰綰？”水仙兒眼裏的冷色收斂了些，柳腰輕擺，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動作直若回風流雪。
不看臉，姨娘這背影，該是最能引人犯罪的吧？水藍天看著水仙兒不盈一握的小腰，很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