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建民工作日每天的作息時間都一樣。每天中午下班回家,吃過午飯要睡一覺,然後起床洗漱一遍,泡一杯濃 咖啡,加少許糖,喝光了才去上班,用他的話來說,這才去困。
周一下午,老伴唐茹把屠建民從床上叫醒之後,屠建民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叫了聲正好,然後哈哈大笑。
下午上班時間是三點整,兩點二十,屠建民洗漱完畢,看到老伴唐茹正要泡咖啡,忽然叫停了她,不急,不急 ,說著,他變戲法似地從包裏拿出了一個咖啡杯,拿到水池裏洗淨了,這才把咖啡倒了進去,咖啡沏好後,散 發出濃濃的香味,屠建民樂嗬嗬地拿來一個小匙,一點一點地往嘴裏喂,“太太,你要不要來一點?”他嘻笑 著問唐茹。
唐茹瞪了他一眼,罵道:“老沒正經的,快抱孫子的人了,還這麼貧。”
屠建民又看了看表,說道:“好了,我喝了趕緊走,下午還要開會呢。”說著,他往杯子裏吹著氣,唐茹又好 氣又好笑,走到冰箱那裏拿了兩塊冰放進了他的咖啡杯裏。
屠建民向她豎起了拇指,端起杯子裏來,把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站起身來,把衣鉤上的襯衫往身上一套 ,剛說了句我走了,話還沒說完,撲通一下倒在地上,褐色的咖啡從嘴裏流了出來,接著鮮血也汩汩地順著嘴 角眼角向外流。
唐茹驚駭地看著這一幕,突然瘋一般地拉開了門,“救命啊,救命。快來人呀。”她這一嗓子,驚破了小區的 寂靜,這一幢樓的樓上樓下更是亂了套,有人往下跑,有人往上跑。
三點,縣醫院的急救車趕到了,醫生進了門,看了地上的血跡,又摸了摸屠建民的鼻息,翻翻他的瞳孔,沉重 地搖了搖頭,“人已經走了,”他歎息道。
“不,不會的,他今天中午下班還好好的,不,睡了一覺起來還好好的,不,我不信,我要報警,我要報警, ”唐茹怎麼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她先撥了110,然後又打電話通知自己的兒子屠剛。
此時,葉逢春和他的手下正帶著高大林的屍體往縣城方向急速地駛著,葉逢春已經能看到縣電視台的發射塔了 。
到了,他想道,這時他的電話又響了,“什麼,縣礦產資源局也出了命案?讓我帶隊回來?好,我已經回來了 。不過這邊也出了事兒。”葉逢春的眉頭皺緊了。縣城裏出了命案,死者還是國家工作人員,按局裏的慣例, 高大林的案子估計要延後偵查了。
高遠來到了絲瓜山,他沒有貿然上山,那裏是中學,以前自己還在那裏上過學。加上母親楊琳還是在那裏工作 的老師,高遠從沒有聽說過任何關於林醫生的事情。等到他把車停在上山的林蔭道旁邊,高遠就順著山腳下的 住戶開始問了。
結果卻令人沮喪,沒有人知道這上麵曾經有過一個林醫生,就連上了年歲的老人,也隻知道山上曾經駐紮過部 隊。部隊?高遠皺了皺眉,他忽然想道,所謂部隊,恐怕就是在勞改醫院門前站崗的衛兵。
高遠知道,像這樣的事情,應該問年歲大的老人,年紀越大,可能越是知情。山腳下零零散散地住著十來戶, 轉眼之間,高遠已跑了個遍,隻剩下山北邊一戶人家沒去了。遠遠看去,那戶人家是三間平房,房不高,被山 周圍的大樹一掩映,顯得越發得低矮。
高遠向那裏走了過去,遠遠地就聽到屋裏的訓斥聲,“你都這麼大年歲了,還抽煙,你抽不死呀你。你兒子孫 子在外麵累死累活,掙點錢多不容易呀?”那是一個婦人的聲音。
高遠走到門前,看了一眼屋內,他已猜出了事情的七八分。原來堂屋正中,坐著一個頭發銀白的老太太,她佝 僂著背,滿是皺紋的臉上無喜無憂,手裏卻夾著一根煙,嫋嫋地燃燒著,對另一個聲音的叫罵,老太太渾然不 覺,就像是沒聽見。
高遠進了屋,從看到左首房門地上坐上一個婦人,她約摸50來歲,手裏端著一碗水,一邊喝水一邊罵老太太。 那婦人見到高遠走進屋裏,立即警惕地問道:“你找誰?”
高遠微笑著指了指老太太,答道:“我有些事情想問問老人家,”說著,他拿出了20塊錢,遞給了這個突然站 起身來的婦人。
那婦人眉開眼笑地接過錢,向高遠說道,“她有些癡呆,怕是聽不懂你說什麼。”
高遠哭笑不得,不過他還是決定試試,“老人家,您知道林醫生嗎?就是林依馮?”高遠的嗓門很大。
那個老太太沒吭聲,隻是擺擺手。
高遠歎了口氣,再這樣問下去,也是白搭,他想了想,從口袋裏拿出那包剩下的煙,交到了老太太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