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芬說:“那就好。”
湯玉麟手下的幾個營長當中,論資曆和威望,除了鄭殿升外,就數張榮了。張榮是河北人,年輕時流落東北,在長白山內挖過參,在鬆花江上淘過金。在這些人當中,他是唯一比湯玉麟年紀還大的營長。當年,湯玉麟認識張作霖之前,曾在鬆花江邊和張榮淘過幾天金子,救過湯玉麟的命。後來湯玉麟從金礦逃出,和張作霖得了創建了奉軍後,把張榮招了過來,當了他的營長。
張榮早年喪妻,當了營長後,先後娶了三房妻子,可不知為什麼,都先後病故了。張榮心灰意冷,再無續弦之意,隻和前房生下的獨生女兒小小生活在一起。
這天晚間時分,張榮正在家裏躺在床上看書,老仆方華走進來稟報道:“老爺,城南闞六爺來看您來了。”
闞六爺就是闞老勺,因為兩人都愛到茶館裏聽戲喝茶,屁股上又都挎條槍,久而久之,就成了要好的朋友。
張榮正要吩咐方華有請闞老勺,就聽門外有人哈哈大笑,張榮就知道老友闞老勺已經到了門外。這二人有錢,啥樣的好茶買不到?不過,兩個人卻從不在家裏喝茶,他們都願意在閑暇之時到城中的“一品紅”茶樓裏點上兩壺上好的“碧螺春”,看著夥計拎著長嘴兒銅壺有人群中往來穿梭的樣兒,他們的心中就感到無比的滿足和陶醉。張榮猜的沒錯,闞老勺果然是找他來去“一品紅”喝茶聊天的。張榮最近幾天心裏頭正煩悶得慌,就跟闞老勺去了“一品紅”。
張榮從“一品紅”茶樓裏喝完茶跟闞老勺告辭往家走,已是晚上二更時分。春夜的微風夾雜著花草的香氣吹在張榮身上,使張榮的心境豁然開朗起來。他讓兩名貼身保鏢先回去,自己一個人站在六裏河邊的垂柳下賞月。 這時,他聽到河對麵傳來婉轉悠揚的笛聲,便信步走過橋去。笛聲很近,像是從雪月樓裏發出的。張榮自幼受家母熏陶,特癡絲竹管樂,尤愛吹笛。他闖關東幾十年來從未聽過今晚如此動人的笛聲。張榮正陶醉在纏綿悱惻的笛聲裏,就聽身後有人笑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張營長。今晚上怎麼會有此雅興在此欣然月色?”
張榮回頭一看,身後站著一位四十上下歲塗脂抹粉的妖豔女人。女人正是這雪月樓裏的阮媽媽。張榮雖說家資巨富,卻從涉足過這歌樓舞軒之中。可既然是人家上趕著跟他說話,他也不能不答,隻好淡淡笑道:“剛才從茶樓喝茶歸來,見有人吹得一曲好笛,故而駐足聆聽。”阮媽媽笑逐顏開道:“張營長果然好聽力,這笛聲是我樓裏新來的姑娘巧兒吹的。這姑娘本是大家閨秀,因為被人欺淩才流落遼陽的,是小婦人發現才收留了她。張營長,這姑娘不但長得花容月貌,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張營長要有意,不妨見她一麵。既是張營長肯賞光,我不收一個大子兒,隻求張營長日後好有個照應。”
要是以往,張榮非扭頭就走不可,可今晚上連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稀裏糊塗地跟著阮媽媽踏進了這雪月樓。這時候,笛聲突然間沒了,張榮這才知道自己衝著這吹笛人來的。阮媽媽在風月場上混了多年,啥樣的客人沒應酬過?再說,這張榮可是遼陽城最大的財神爺呀,要是能把他的心攏住,這白花花的銀子就會像滾雪球似的往雪月樓裏滾。阮媽媽想到這兒,對樓內的茶壺兒喊道:“來人呀,給張營長來壺上好的鐵觀音,外加幾盤新進來的馬家點心。”茶壺應聲過來,阮媽媽笑吟吟地對張榮道:“張營長,我上樓給您找巧兒去。這姑娘秉性高潔,要不是張營長您大駕光臨,我壓根兒就不會讓她出來見客。”阮媽媽上去了,約摸過了一袋煙的工夫,阮媽媽笑眯眯下樓來了:“張營長大喜呀,我們巧兒說了,願意見您。張營長,您就跟著我上樓吧!”此刻,張榮的好奇心是越來越強烈了。他要看看吹得這一曲好笛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姑娘。
等邁進了巧兒的門坎,張榮就呆住了,他簡直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還有這麼漂亮的姑娘。這姑娘十七、八歲的年紀,蛾眉粉黛,晶瑩如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裏透出一縷少女的嬌羞,張榮心裏不由為之一蕩。這姑娘真是天生麗質,姿容絕代,絕非妓院裏的那些不入流的庸質俗粉。阮媽媽早就看出了張榮的心思,給他們雙方做了簡單的介紹過後就悄悄退了出去。
屋子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張榮問道:“剛才那曲《春江花月夜》可是姑娘吹的?”
巧兒輕聲說道:“小女子吹得不好,讓張營長見笑了。”
張榮正色道:“巧兒,你可知道嗎?今晚上是你悠遠的笛聲把我吸引來的。姑娘吹得一曲好笛,是我生平之中聽到的最為美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