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壁貼在臉上涼涼的,很舒服。
沙僧動了動因為坐的太久,血液凝滯而有些發麻的大腿。綁在身上的細繩子幾乎勒進肉裏,身子稍微一動,本來已經沒有知覺的身體感受到了真實的痛。
“他奶奶的,誰綁得這麼緊?”沙僧低聲罵了一句。
師父呢?
借著山洞裏昏暗的鬆油火把發出的昏暗的光亮,沙僧看到了正斜靠在旁邊石壁上的師父。他一臉的無憂無慮,張著嘴呼呼地睡得正香。細而尖的鼾聲時高時低地有節奏地起起伏伏,讓人聽了心裏無比的煩亂。
沙僧受到了感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深深的哈欠,眼眶裏擠出幾滴眼淚。
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被什麼妖精捉到洞府裏來了。每次的結局都是遊戲一般的有驚無險。那些妖怪辛辛苦苦費盡心機把師傅和自己有時候還有二師兄抓來卻又不急著吃。要是二師兄,弄來的齋飯很快就吞進肚子裏了。在某個地方關上幾天後,大師兄和請來的神仙幫手一定會來救師父和自己出去,繼續向遙遙無期的西天走。整個故事好像商量好似的。
一開始老和尚沒有進入角色,臉都嚇綠了。一個勁兒的向妖精大王求饒,反複的說自己是唐朝皇帝,現任的,皇帝的拜把弟兄,自己身上有通關文諜,討飯用的缽盂都是紫金的。頭像搗蒜似的,向妖精磕頭喊叫饒命。沙僧剛開始那陣子好幾次都以為自己殺身成仁的時候到了,用力擺出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怒目而瞪,奮力反抗。嘴邊來來回回的幾次想大喊一聲:“五百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可終究沒有喊出來。每次反抗的結果是招來一頓拳打腳踢,鼻血都流了出來。有一次趕上傷風感冒,鬧了一陣子鼻竇炎,到現在都留下了後遺症,一聞到有刺激性的氣味就流鼻涕。
還有好幾次師父和自己都被剝的清潔溜溜了,在水池子裏麵泡了好幾個澡,鍋裏的水都燒開了,圍在鍋邊的小妖們口水都流出來了,碗啊盆啊的都拿了出來,敲的鐺鐺響。自己都以為這下死定了,可是到最後還是沒有死成。
老玩這種遊戲,煩不煩啊。最後連老和尚都變的麻木了。進了妖精的洞府竟然可以坦然的入睡。沙僧也不再反抗了,沒勁。
“悟空……救我…….”老和尚在睡夢裏還在迷迷乎乎地練習著自己說了幾百遍的經典台詞。說了幾遍之後,身體翻動幾下,又沉沉地睡去了。
聽著老和尚的囈語,沙僧心裏禁不住泛起一陣的悲哀,自己還算個男人麼?每一次都這樣窩窩囊囊的被妖精捉了來,這些妖精都還會兩下子,自己還打不過。跑吧,老和尚又挺可憐的;不跑吧,等著別人來救的滋味實在又不好受。虧了自己當初還在天庭是副處級待遇的卷簾大將呢,丟人啊。
還是忍著吧。沙僧想,自己可憐的自尊心如果還有的話也被磨成了小小的可憐的一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自尊心都沒有了,離成正果應該不遠了吧?
沙僧經常這樣想,而且每次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就會突然在心裏升起一股生活多美好的感覺來。
石壁上的鬆明火把閃動了起來,光影一明一暗的。有人朝這邊走過來了,腳步聲隱隱約約地傳來。
是大師兄麼?
不是。沙僧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他聞到了一股酒氣,這絕對不是猴子的味道,猴子是從來不喝酒的,除了鬧天空宮那一次。
那個影子走近了,沙僧看清楚了,那是一個洞裏的小妖。就是他,沙僧還認出來了,就是這個家夥把自己捆起來的。現在這個家夥喝多了,走路都搖搖晃晃的。
他來這裏幹什麼?難道要開始動手了嗎?沙僧想到這裏就有些高興。因為每次最危險的時候,這一段落的故事也就到了尾聲,猴子和救兵很快就會出現了。大妖精回到主人身邊,小妖精們一片鬼哭狼嚎,四散而去。師父和自己離片刻之間的自由也就不遠了。
在妖精動手之前該說些什麼呢?大王饒命,大王饒命!?不對,這應該是二師兄說的。先殺我,先殺我!?不對,這應該是猴子的話,不應該是自己說的。何況這樣違心的話自己也實在說不出口,要天打雷劈的。猴子是石頭生的,他不怕,可是沙僧怕。
小妖走的更近了,再走幾步就到了沙僧跟前了。沙僧身旁就是唐僧,看來就是衝他們來的。
沙僧動了動喉嚨,努力地咽了口唾沫。他腦子飛快的轉動,拚命地想自己接下來的動作。想起來了,應該是怒瞪了大眼,脖子用力往上一挺,厲聲喝道,妖精大膽,我的大師兄是當年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然後奮起一腳,將這小妖踢到,做怒目金剛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