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英那天心血來潮非要在上房坐等她回來後一起去錦華堂,第二天沒再來邀她,心想她應該懂得他的想法,此後就自覺前往了,誰知媚娘毫不客氣地忽略了他的意圖,第二天下午去了秋華院,就一直賴著不走,哄著午睡起來的恒兒,陪他玩了大半天,非但不去錦華堂服侍晚飯,晚上回到清華院還早早地關門關燈睡了,不給徐俊英教訓她的機會。徐俊英從錦華堂回來,望著黑漆漆的上房發楞,翠喜翠憐在隔壁耳房做針線活,聽到廊下仆婦喊候爺,忙走了出來,向他行禮回話:
“昨日為照看恒哥兒,大太太身子稍有不適,大奶奶過去陪恒哥兒,回來覺得太累,沐浴過後就睡下了!”
房裏,媚娘在榻上靠牆倒立,翠思有些緊張地守在一旁,悄聲說道:“奶奶下來吧,候爺要是開門進來……”
媚娘說:“我賭他不進!”
門外徐俊英看了看兩個丫頭,沒說什麼,轉身回東院去了。
翠憐輕扣房門,說了聲:“睡吧!”
翠思長出口氣:“奶奶真是神算!”
媚娘笑:“什麼神算,瞎猜的。他要真進來也得等翠喜開門,我跑幾步就到床上了,怕什麼!”
如今在候府是混過一天算一天,徐俊英看著好像對她沒有什麼危險,防著些就行了。三月即將到來,秦伯卿參加會試,皇後生子,莊玉蘭、鄭美玉嫁進來,然後就可以尋求機會脫身!
難題是恒兒,怎麼帶走他?那可是鄭夫人的心頭肉啊!這婆子會拚命的,到時發起瘋來,隻怕會亂套。
不然,把恒兒留下,留給鄭夫人撫養?
這個想法把她震倒了,腦海裏立即浮現出恒兒的影像,過電影似的,哭的笑的委屈惱怒抱怨各種表情,每一副模樣都那麼可愛,緊扣心弦,不行不行!離開他,拋下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安寧!
媚娘躺在床上左思右想,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一夜無夢,早上被翠喜喚醒,瞪著粉紅紗羅帳頂發呆:這是徐俊英和秦媚娘的婚床,秦媚娘死在這張床上,她來了這麼久,開始時有點心理作崇,每晚都要人陪夜,睡得很沉實,奇怪的是極少做夢,她倒是想夢見秦媚娘或者徐俊傑來著,有時睡前盡量想著他們,夢裏卻是鬼影子也沒有。
這兩個無端跟她扯上關係的人,或許魂靈早已遠離了,唉!不管是什麼樣的緣分,願他們天上地下,做一對兒吧!
翠喜見媚娘還在床上賴著,輕輕揭了帳子,把頭探進來悄聲說道:“候爺來了,快起來吧!”
媚娘怔了一下:“他來做什麼?又押我去錦華堂?”
“不是,”翠喜忍著笑:“候爺有話要與奶奶說,已經讓橙兒去傳早飯了。”
媚娘鬆了口氣,伸個懶腰說道:“那就是不用去錦華堂了,好吧,我起來了!”
有鏤空百花隔扇,兩層帷幔垂著,外間看不到床鋪,媚娘掀被下床,趿了繡花鞋就走,又被翠喜攔住,從翠憐手上接過一件晨袍要給她套上。
媚娘推開:“春天了,屋裏又沒風,不用穿這個!”
翠喜說:“要穿的,早晚還是冷,奶奶若是著涼了,媽媽能把我們罵死的!”
媚娘無奈地攏上晨袍,邊往內室走邊問:“王媽媽的腿好些了嗎?”
翠喜答:“照著那個方子,去千草堂買了藥泡洗,好多了,翠思過去看她了。”
媚娘想起徐俊英在外頭,忙將食指貼在唇上示意翠喜不要說了,那方子是以前張靖雲開給秦夫人用的,千草堂是張靖雲的藥店,這個徐俊英未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