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個月開始在報紙寫專欄。”大熊向我們宣布。

“為什麼我不知道?”我問。

“我剛剛遲到就是因為談這個。”

“你常常遲到。”我啐他一口。

“你寫什麼專欄?”星一問。

“是每天的專欄,我會每天出一個有趣的算術題、邏輯題,或是智力題給讀者猜。”

“很適合你呢!”我稱讚他說。

“稿費高不高?”芝儀問。

“比補習好,又不用上班。”大熊說。

“專欄作家,敬你一杯!”

星一首先跟大熊碰杯,我們也跟著一起碰杯。

二〇〇三年的時候,香港仍然籠罩著一股不景氣,沒想到還在念二年級的大熊當上了專欄作家,小畢也很幸運在廣告公司找到一份美術設計的工作,還設計了一個大型的戶外廣告牌。

那是某個名牌的青春便服廣告,特寫一個滿臉雀斑的洋模特兒一張燦爛的笑臉。廣告牌懸在繁忙的公路旁邊,上麵有一句標語:

“年輕是一切錯誤的借口。”

阿瑛用數碼相機把廣告牌拍了下來,這天帶給我們看,臉上滿是對小畢的仰慕之情。她已經從演藝學院畢業,明年會演出大型歌舞劇《貓》。

“改天要去‘十三貓’觀察一下。”她說。

芝儀整個晚上很少說話,但是臉上一徑掛著微笑。星一的鬼故事,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也嚇倒了我們。他很適合講鬼故事。

“那隻鬼到底有多長?”我問大熊。

“是不是三十公尺?”小畢想了想,問。

“小對。”大熊搖搖頭。

“四十公尺。”星一說。

“對!”大熊點頭。

我們全都一起為星一鼓掌。

“我還有另外一題。”大熊說。

“吃東西啦!”我揉了揉他的頭發說。

十二點鍾一到,一個男祭司打扮的樂師用手風琴奏出《友誼萬歲》,一群女祭司靠攏起來高歌。我們唱著歌,舉起手上的飲料為新的一年喝彩,每個人臉上都漾著花一樣的笑。年輕如果是借口,那麼,它便是最讓人心醉神迷的借口。我們用力碰杯,把杯裏的飲料盡情濺到彼此臉上。那個瞬間,我們全都對人生滿懷憧憬,也帶著未知的忐忑。明天、明年,明日的故事與夢想,還等待著年輕的我們一一去探索。

然後,我們約定,明年今日,相同的六個人,在“古墓”再見。

“到時候,我會說一個更恐怖的鬼故事。”星一說。

“那我便出一個更有趣的算術題。”大熊說。

“不見不散!”我笑對大熊說。

為什麼當我們以為正順遂地迎向幸福的浪花,生命的氣息卻一下子就從指縫間溜走了?

二〇〇四年除夕的約會,我缺席了。好夢頓時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