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爵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臉上的表情更顯冷酷,嚇得那婦人忍不住偷偷地後退了半步:“你確定想不起來?”
“嗚嗚嗚……”
“再哭就拖下去斬了!”皇甫爵不耐煩地開口呼道。
那婦人被他冷冽的語氣嚇得狠狠地頓了一下,果然把口中的嗚咽都給憋了回去,戰戰兢兢地回答:“真、真的想不起來……真的!王爺,死的人是賤妾的官人,若是賤妾能想起來,肯定不會有所隱瞞的!”
皇甫爵不耐煩地衝她揮了揮手,那婦人便在丫鬟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了出去,房間裏李員外的屍體早已被抬了出去,地麵上隻剩下用粉塊畫得一個清晰的人形。
蒼夜瀾刷地打開扇子,在胸前搖了搖,笑吟吟地笑著問他:“怎麼?你相信她是真的見了鬼才會忘了昨晚那人的模樣?”
皇甫爵淡淡地瞥他一眼,開口反問:“不然你以為呢?”
蒼夜瀾點點頭,略一沉思:“依本公子看,這女人分明就是嚇傻了。”
皇甫爵這回連看都懶得看他,直接邁步朝著停放屍體的地方走了過去:“那你覺得,能有什麼人的輕功能練到昨晚那種程度,讓你和我連影子都追不到。”
想到昨晚,蒼夜瀾的臉色頓時也變得有些難看。不是他們自恃甚高,現在的武功能及得上他們兩個的,恐怕在這世上也找不出第三個人,他們的功夫,又是以輕功最上,所以,能把他們甩得那麼遠,真得不像是人類所能擁有的水平。
莫非昨夜那黑影,真的不是人?
思索間,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李員外的屍體跟前,為了方便仵作查看,李員外的屍體正是趴著放的,皇甫爵伸手扯開那塊遮蓋屍體的白布,一眼便望見了他背後那碗口大的傷口。
因為時間太久,傷口的血早已經凝固發黑,他們卻依然一眼能夠看見,李員外背後的骨頭是齊刷刷地被人戳斷的,那大小恰恰是一顆心髒的尺度。
蒼夜瀾走上前去,拿起仵作還沒來及用上的工具,仔細在他的傷口處撥弄察看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他抬起頭,直直地望進皇甫爵的眼睛:“這痕跡看上去……像是用手挖的。”
竟然是徒手從他的背後把心挖了出去,而且還是一招解決,這種手段,確實不像是一個人能做得出來的。
哪怕是皇甫爵和蒼夜瀾也不可能有這種功力。
皇甫爵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往那傷口處比了比:“這手印……似乎有些小。”
蒼夜瀾也把自己的手湊了過去,果然,那痕跡是比他們的手小了許多。
若說是個比他們多練了幾十年武功的老者能瞬間把人的心挖去,或許他們還能接受,但若說是個這麼小的娃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甫爵跟蒼夜瀾不由得對看了一眼,眼中同時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興味。
蒼夜瀾唇角那抹慣有的笑意又倏地揚了起來,那種桃花眸中也劃過一抹幽光:“若是這世上真有什麼鬼怪,本公子倒想捉出來看一看……若是有人裝神弄鬼,本公子也想瞧瞧,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皇甫爵冷哼一聲,俊逸的麵龐上掠過一絲鄙夷:“你們蒼宸國被滅了麼,竟然跑來我們這兒來摻和。”
蒼夜瀾勾了勾唇角,毫不在意地回答:“哎呀,本公子倒是想讓它倒了,不如,你去幫師兄把它攻下來行不行?”省得他還要回去繼承那個勞什子王位。
皇甫爵懶得跟他拌嘴,揮手把在一旁候著的仵作叫了過來:“之前的屍體都是你驗的?”
仵作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王爺,都是小的驗的。”
“那結果怎樣?”皇甫爵開門見山地繼續問。
仵作的眸中閃過一絲驚恐,如實地回答出來:“啟稟王爺,結果跟這位公子所說的一樣,都是被人徒手一招挖心,而且……那痕跡看上去像是十歲左右的孩童所為。”
竟然都是這樣,皇甫爵的眉頭不由得再一次緊緊地皺了起來,對著一旁的錢明華道:“把這些案子的所有資料都送到別院,剩下的事,明日再說。”剛剛來到密州,是不太適合貿然行動,何況對手看來確實是有些分量,現在的他們最應該做的就是了解案情的每一個細節。
“是,屬下遵命!”錢明華連聲答應著,皇甫爵也不再回頭看他,快步走到院落裏,翻身上了玄穹,也不等落在後麵的蒼夜瀾,策著馬朝著別院的方向加速奔去。
回到別院的時候,正好撞見從周府回來的沈輕嫣。展飛和小瑾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看皇甫爵心疼地從馬車上把沈輕嫣抱下來。
但他們顯然都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在慟哭至此的沈輕嫣跟前,皇甫爵完全像是忘了他們的存在,隻緊緊地把她抱在懷中,甚至……還在輕聲細氣地哄著。
皇甫爵竟然也會這麼溫柔地哄人,若是說出去,恐怕沒幾個人肯相信。
“怎麼了嫣兒?出什麼事了?”皇甫爵低低地在她耳邊詢問著,但泣不成聲的沈輕嫣根本已經無暇回答。
皇甫爵這才想到了他們兩人的存在,再抬起頭時,眼中的溫熱已經不剩半分:“你們帶郡主去了哪裏?怎麼會成了現在這樣!”
展飛搔了搔腦袋,忐忑地回答:“稟告王爺,郡主她說要去祭拜夫人,屬下就帶著她去了,沒想到她竟然會哭成這樣……”
“夫人?”那是誰?皇甫爵皺起眉頭。
“呃……就是郡主的母親……”小瑾在一旁戰戰兢兢地補充。
皇甫爵低下頭看向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人兒,這麼說嫣兒是為了那個無關緊要的女人哭成這樣的?這麼想著,他竟然感到一些不是滋味。
但麵對著這麼楚楚可憐的沈輕嫣,他卻也說不出口什麼重話,隻能抿緊了雙唇,抱著沈輕嫣進了他們下榻的那間臥房,砰地一聲,把展飛跟小瑾都關在了外頭。
沈輕嫣隻悶悶地哭著,除了偶爾憋不住的哽咽,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隻有眼裏的淚就像是決堤的洪水,一串一串流得洶湧至極。
皇甫爵把她放在床上,自己也和衣躺了上去:“到底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沈輕嫣淚濕的雙眼深深地凝望著她,哽咽得幾乎吐不成句子:“父王,如果、如果嫣兒做了很大的錯事,你會不會原諒嫣兒……”
她這麼問法,讓皇甫爵更覺擔心,他直接用袖子擦拭著沈輕嫣臉上的淚,沉聲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現在告訴我,我半點也不會怪你!”
現在?現在怎麼能行呢……若是現在說了,那她豈不是馬上要被父王趕出去?
沈輕嫣驚慌失措地搖著頭,眼中的驚恐清晰看見。
皇甫爵看清她如此害怕的模樣,自然也不舍得再逼迫她,隻能深深地歎了口氣:“好了,本王不逼你,乖,先睡一覺,乖……”
沈輕嫣也是真的哭累了,在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拍打中,竟然也很快陷入了睡眠,隻不過,就算是在睡夢之中,也在不停地抽泣著。
等她睡熟之後,皇甫爵從榻上下來,走出門去,才看到小瑾和展飛都還在門外站著,一臉擔憂,看見他出來,登時都朝著他圍了過來:“王爺,郡主怎麼樣了?”
那丫頭竟然有功力讓他們忘記了對他的懼怕,皇甫爵的心中竟然湧起一陣若有似無的成就感。他也沒有計較他們的冒犯,開口道:“睡著了。你們到底遇見了什麼事,她怎麼會哭得這麼厲害?”
小瑾奇怪地皺了皺鼻子:“沒有呀……就是去了周府,見到夫人的墳塚,郡主她就開始淚流不止……”
“在那之間,你們有沒有遇見什麼奇怪的事情?”皇甫爵蹙了下眉,輕聲問道。
“奇怪的事情……”展飛沉吟了一下,眼眸瞬間亮了起來,“我想到了!那個小姑娘!”
“小姑娘?”皇甫爵奇怪地重複。
“對對對!一個很奇怪的小姑娘,不過八九歲,看上去卻一點兒小孩自己該有的生氣都沒有,死氣沉沉的,竟然還一個人溜到周府去玩……確實很不對勁兒,”小瑾皺著鼻子想了想,“說起來,似乎也是在遇見那小姑娘之後,郡主才開始哭的……難道……那小姑娘給郡主施了什麼邪術?”
“那小姑娘多大?”皇甫爵低聲詢問。
展飛謹慎地想了想,才開口回答:“八九歲的模樣……但那表情,卻顯得比實際年齡成熟許多。”
“在哪裏遇見的?”
“夫人墳塚之前。”
皇甫爵低下頭去,仔細地回味著話中的信息,一個是念頭閃過腦海,未等到他捕捉,就一閃而逝。
那小姑娘……到底是誰?嫣兒怎麼會見到她就哭得這麼厲害呢……
床上的沈輕嫣已經睡了好大一會兒,卻依舊有抽泣聲從她的口中逸出,這種情況下,皇甫爵自然也沒有心情看錢明華送上來的資料,把那本冊子扔在一旁,心疼地坐在床邊,握住她的小手輕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