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嫣還兀自混亂著,那個一看就是腦滿腸肥的公子哥兒已經上前一步,拿著手中的折扇挑起了那戲子的下頜:“喲,姑娘長得不錯嘛,在這兒給這群鄉巴佬唱戲真是委屈你了,怎麼樣,不如跟了大爺我,大爺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這小臉,嘖嘖嘖……”
他說著,那冒著色氣的臉就忍不住朝那戲子臉上湊了過去。
下麵看戲的百姓顯然都知道他的身份,雖然不齒他這種恬不知恥的行為,卻也都不敢上前,隻能眼巴巴地看著。
那戲子顯然也是沒經曆過這種場麵,嚇得往後猛腿了幾步,瑟縮著身子,聲音顫抖地道:“這位爺,麻煩、麻煩您下去吧,您在這兒,柳兒沒法兒唱。”
“還唱什麼啊!唱再賣力不過也就得那幾個賞錢,隻要你跟了大爺我,哪裏還用轉這種辛苦錢,走吧,大爺今晚就納你坐我的第十八房小妾,咱們好好樂個夠!嘿嘿嘿……”當著台下那麼多人的麵,他卻毫無顧忌地越說越猥瑣。
那戲子急得眼淚都快掉了出來,可戲班班主卻依舊不見蹤影,就連原本跟她搭戲的人,也都一溜煙兒躲回了後台。
實在害怕不過,柳兒也轉身想往後台跑,可剛走了麼兩步,就被那男人一把抓了回來,伸手就往自己懷裏摟。
“啊……不要!”柳兒尖叫一聲,“救命啊!”
“哼,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男人陰險地一笑,囂張地朝台下看了一眼:“你問問他們,誰敢救你,你要知道,這可是在我秦祥龍的地盤上。我說一,又有誰敢說二!”
沈輕嫣早在看見他欺負柳兒時就已經氣得小臉通紅,現在再看著他這幅囂張跋扈的樣子,忍不住在腳下撿起一塊棱角分明的石子,用力朝著他那張滿麵橫肉的臉擲了過去,啪地一聲,正中目標。
“嗷——”秦祥龍猛地大叫一聲,捂住自個兒的臉,氣急敗壞地朝台下看過來,“誰!是誰!他媽的不要命了是不是!給老子站出來!”
身旁的男子看了沈輕嫣一眼,淡笑著搖了搖頭。
沈輕嫣鬆開扯著他的手,腳尖點地,輕巧地飛上戲台,落在秦祥龍麵前,對著他冷冷一笑:“是我?怎麼樣?不是想要我的命嗎?來啊!”
沈輕嫣雖然看上去隻有八九歲年紀,那副傾城之貌卻比台上的柳兒不知強了多少倍,秦祥龍看見她,那張怒氣衝衝的臉竟然瞬間笑得擠在了一起:“喲,是個小美人兒啊,嘖嘖,這臉蛋兒,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怎麼你也想嫁給大爺我?大爺不會嫌棄你年紀小的,娶你做大,怎麼樣?”家裏那個黃臉婆跟這個小美人比起來,可真是醜得沒法說了,趁機休了更好!
這個腦滿腸肥的豬頭,竟然還敢調戲她!沈輕嫣氣憤地低下身去,掄起那把殘破的凳子,一把摔在了秦祥龍的腦袋上。
“嗷……”秦祥龍再次痛呼一聲,額頭正被一枚鉚釘劃破,好大一道口子,鮮紅的血頓時汩汩地從傷口處流了出來。
台下的人看見他受傷,頓時同時驚呼一聲,悉悉索索地議論起來,剛剛還鴉雀無聲的戲台旁邊一時之間變得人聲鼎沸。
“痛死老子了!奶奶的……還愣著幹嘛,還不把這個死丫頭給我抓起來!老子一定要好好調教調教她,讓她知道大爺我的厲害!”秦祥龍對著一旁呆愣的手下踹了幾腳,那幾個家丁頓時向大夢初醒一般,對著沈輕嫣的方向撲了過去。
不過是幾個家丁,沈輕嫣自然不會放在眼中,身子一低,就靈巧地躲過了他們的捕捉,接著轉身一記回旋踢,把其中一個家丁一腳踹到了戲台下麵,啪得一聲,響聲把抬下的人震得又是一陣發愣。
這麼一個小娃娃,竟然把一個孔武有力的漢子給一腳踢下了台,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而與此同時,原本立在台下靜觀事變的男子也倏地飛身上台,折扇輕輕點了幾下,剩下的幾名家丁就劈裏啪啦地摔作了一團,待他落在台上,秦祥龍身邊,早已一個站著的手下都沒有了。
這會兒的他不知道是因為血流太多還是怎麼,整張臉變得煞白,一雙腿哆哆嗦嗦地,站都站不穩:“大、大膽!你們什麼人,連本大爺都敢惹!你們知不知道大爺是什麼人!”
男子挑了挑眉,那雙桃花眸中盈滿了戲謔的笑:“哦?那敢問大爺?您是什麼人?”
秦祥龍看他這麼問,還以為他是真的怕了,那張血跡斑斑的臉立馬又神氣起來:“哼,小子,外來的吧!告訴你,我爹可是這即望城的城主!趕緊給大爺我去請大夫,好生伺候著,否則,老子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男子輕笑一聲,把手中的描金折扇塞到沈輕嫣手中,輕聲道:“幫我拿著,他還不配碰到我的扇子。”
話音未落,男子的腳微微一動,地上一塊被早已脫離凳子的木片已經飛到了他手中。
那秦祥龍一看這架勢,剛剛回來的膽量頓時又縮了回去:“你、你想幹嘛!我爹可是城主!你們誰敢動我!”
男子似是嫌棄那塊木片兒上的塵土,隻用兩個指尖輕輕拈著,唇邊綻出一抹淡淡的笑,就像是盛開在初春的豔麗薔薇,竟然讓人覺出些本不該出現在男人身上的媚。
那秦祥龍真是被色心糊住了膽,看見他這模樣,竟然又嘴賤地讒著臉說道:“你若是也肯跟大爺我回去,我就饒了你們的冒犯!”
本來動作還溫吞著的男人眼神頓時淩厲起來,指尖的木片兒也瞬間在他的指尖彈了出去,咚地一聲,掉在地上。但同一時間,那個五大三粗的秦祥龍臉上的表情卻倏地僵住,接著,他那肥粗的脖子上一道血線漸漸擴大,到最後,竟然像是爆發的山洪一般,噗地射了出來,男人嫌惡地攬著沈輕嫣躲到一邊,低聲道:“我最討厭有人把我當女的。”
“啊……死人啦!”秦祥龍一摔倒,台下的人頓時亂了起來,完全沒了看熱鬧的興致,叫喊著要逃,但除了這戲台上,到處的人都是滿滿的,他們哪裏能逃得出去,隻能在原地跌跌撞撞地打轉。
戲台上那幾個跌坐一團的家丁也早已驚駭地爬了下去,整個空曠的戲台上,除了秦祥龍的屍體,就隻剩下男人和沈輕嫣,還有那個一直驚懼地縮著身子的柳兒。
沈輕嫣也沒想到一直微微笑著的男人竟然會狠到一招把秦祥龍殺死,腦子裏一時有些蒙蒙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男人依然帶著那抹淺淺的笑,仿佛剛剛殺人的根本就不是他,仿佛地上躺的隻是一隻微不足道的甲蟲,他低下頭,對著沈輕嫣笑道:“你是在這兒等人來找你,還是跟我走?”
沈輕嫣抬頭看看他,又低頭看看地上的秦祥龍,她若是留在這兒,不知道會不會被當成殺人凶手。
沈輕嫣還沒有回話,一旁的柳兒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柳兒謝公子小姐救命之恩,秦祥龍是城主之子,他死了,城主大人一定不會放過柳兒的!你們好人做到底,不要把柳兒丟在這裏,求你們把柳兒帶走吧!柳兒可以當丫鬟,做牛做馬伺候公子小姐!”
做丫鬟?沈輕嫣低頭看看她那超凡的容貌,肚子裏頓時打起了小鼓,若是帶個這麼漂亮的丫鬟在身邊,時間一久,若是父王……一想到皇甫爵,沈輕嫣忙不迭地搖搖頭,視線轉向身旁的男人,隻見男人的目光也正好朝她飄過來,眼眸中同樣寫滿了拒絕。
沈輕嫣心底一凜,還來不及反應,那男人就倏地笑開:“這位小姑娘大概還缺個丫鬟,你就隨著她吧。”說完,他的腳尖在地上輕輕點了下,整個人掠過重重人群,已經朝遠方飛了出去,隻剩下沈輕嫣跟那個叫柳兒的戲子兩兩相對。
柳兒顯然也沒料到那男子能說走就走,呆愣愣地對著他遠去的方向看了良久,又回頭看看沈輕嫣,似乎在懷疑她有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而那幾個逃下去的家丁,一看男子離去,又忙壯著膽子跌跌撞撞地爬了上來,嘴裏叫囂著:“把這個小賊抓住!秦大公子被殺死了,快點抓殺人犯啊——”
這秦祥龍一看就是惡貫滿盈,倒也是死有餘辜,沈輕嫣雖然自己下不去手,卻也不會矯情地再為他感到可惜,那幾個狗仗人勢的家丁一上台,她那難得一見的狠戾又盈滿了雙眸,幾個大男人,硬是被她瞪得不由停下了腳步。
一抹蔑視從沈輕嫣的眼底一閃而過,她冷哼一聲,稚嫩的聲線卻布滿了陰冷:“誰若再敢靠近一步,我就讓他的下場跟這胖子一樣!”
那幾個家丁雖然不太相信這個小小的娃兒有那個能力,卻誰也不敢做那個嚐試的第一人,一時之間麵麵相覷,竟然真的停了下來。
沈輕嫣很滿意他們的識相,視線從他們身上移開,邁著小腳,想要順著台階走下戲台去。
“小姐……”柳兒的膝蓋急忙往前蹭了幾步,緊緊抓住她的衣袖,“小姐,求求您帶走柳兒吧!把柳兒留在這兒,柳兒隻有死路一條啊!”
沈輕嫣被她拽得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回頭朝她看去。
此刻的柳兒俊俏的小臉上布滿了淚痕,就連濃密的睫毛都被淚水打濕了,看上去真叫一個楚楚可憐,沈輕嫣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說她自私也好,冷血也罷,她是真的不想把這個漂亮得足以惹無數人側目的女人帶到父王麵前。
沈輕嫣揮開柳兒的手,回頭走到秦祥龍身邊,在他懷中搜了搜,很快就摸到一個繡著大紅牡丹的錢袋,在手中掂量掂量,倒出來,足足有二三十兩銀子,還裝著兩張疊起來的銀票,各三百兩。
把銀子和銀票裝回錢袋,沈輕嫣伸手把錢袋塞到柳兒手中,低聲道:“你拿著錢逃命吧,去別處尋個好地方,買個好宅院,找個婆家,別再出來受這些欺負了。”
柳兒這樣的美貌,在外麵奔波本就容易惹是生非,根本不適合做戲子。
不過,沈輕嫣也知道,給她銀子,讓她獨自逃命,其實何嚐不是在外奔波。
但此刻的她就是這麼自私,雖然把柳兒帶回去,父王也不見得就會看上她,但沈輕嫣就是忍不住會覺得害怕,她不能容忍有一絲隱患存在於她和父王之間。
柳兒大概是在自己的容貌上吃夠了苦頭,一聽見她的話,頓時慌張地捧著銀子抬起頭:“小姐,柳兒不要銀子,求小姐收留柳兒,柳兒願意做牛做馬伺候小姐,求求小姐,救救柳兒吧!求求小姐!求求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