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如果可以,他甚至願意再次大笑出聲,哪怕是雷音震天,他也要從塵埃裏放聲而歌。
他忤逆了神明,是的,為了他微不足道的信仰,以自由為名,他終於掙脫了纏繞在自己傀儡身軀上的提線,他是自由的……哪怕這個自由脆弱得不堪一擊。
但那又如何?
為了掙脫自己存在意義的桎梏,為了打破自己頸上的枷鎖,哪怕傾盡所有都是值得的——因為這樣你才知道你活著!
他骨子裏就是極其驕傲的人,哪怕平時再怎麼謙遜溫和,他都是驕傲的,驕傲得不允許任何人駕馭他的意誌。他寧願瘋狂地奔向毀滅也不願意選擇屈從,就像另一個時空的楚憶軒一樣。
毀滅……
想到這裏,他依然平靜,沒有誰比他看得更透徹,因為他是楚憶軒,這一切的設計者。
因為瘋子心跡難測,他用精神暗示迫使自己陷入癲狂,以屏蔽神明的規則算計,進入難以把握的無規則行為領域,至少站在這裏,他和神明的博弈是公平的。接下來就是解放自己,他的自由和信仰,必須一一取回,這是他的驕傲。他早在發瘋前就設計到了今天,薇薇安和仙音臉上如出一轍的刻痕重合的時候就是自己設定的精神暗示開關。他邀請了這場鬧劇的所有演員到場,自導自演了一出戲,就為了引發他們的殺意驅動著憤怒和背叛,依憑天問的概念具現能力一舉貫穿了係統的複活、金屬巨柱的不死、鐐鏈的穩定。
此舉意義何在?嗬,卑微得可憐,一個傀儡掙脫提線,隻不過自尋死路罷了!
神明啊,你可會氣急敗壞?想是不會吧,畢竟還有那麼多玩具供你挑選。
天問把苦澀的慘笑垂在陰影裏,彩窗的光華黯淡下去,斂起惡魔大人風華絕代的退場帷幕。
這本就是必敗之局,他所能做的就是用一身鮮血淋漓去換一首敗局中的矜持凱歌。
這場葬禮比天問想象中要風光得多,他忠心的仆人把這訃告染在劍刃上,傳遍天下。“每十個人要交一個人!”這是主人遺囑說所的,並且隻是派遣骷髏、僵屍、食屍鬼、石像鬼去收取。
天下的民還沉浸在勇者擊敗惡魔的喜悅中,頓時大怒起來。農具打碎骷髏兵的腦袋,廚具把僵屍砍得破破爛爛……他們發現這些索命人不堪一擊,於是奔走相告。
然後他們敲響鄰居的門會發現本應該笑臉迎接這個喜訊的家夥,已經在時光的某個角落裏離去,要麼死於戰爭,要麼死於疾病,亦或者讓饑餓奪取了生命,有點資產的還能到別處謀生……他們驚然發覺,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孤獨了。戰爭抹去的東西太多太多,多得他們不得不選擇遺忘才能勉強承受。他們左顧右盼,或許能在百米開外點數到其他人的身影,步履蹣跚。
告訴你們死亡,並不是為要恫嚇你們,而是謹囑珍惜生命。把失落交於你手,是要你把握現今。把戰爭廣為傳播,請你們珍惜我最後贈予的……和平。
惡魔大人死了,誰也挽留不住。甚至是靠近宣道台都辦不到,他把自己隔絕起來,隔絕在完全獨立的空間,看得到卻找不到的空間。哪怕痛哭流涕,也終究沒能讓他施舍一個眼神。
惡魔城做了他的棺槨,所有的民連同天空城的祭司都被亡靈們驅趕出去,乃至路西法都被驅逐出去。幽冥的火焰把整個棺槨焚燒一空,甚至揭開的黑暗天幕外麵都被燒得扭曲。
惡魔城消失了,在絕大多數人連門都進不去之前就消失了。是被燒成飛灰了?還是燒穿了空間壁壘遺失在虛空了?沒人說得清楚,它隻流傳於吟遊詩人的詩篇裏,連同諸王的豐功偉績一起記載。
地獄的惡魔們終究是止息了,他們透過末日熔爐的通道一言不發地來往於幻世大陸和地獄之間,除了偶爾小有摩擦,再也沒有爆發出大規模衝突。他們即不簽訂和平條約,也不和幻世貿易往來,任何派遣來的使者都隻能坐著冷板凳,灰頭土臉地回去。
巴卡爾和凱裏奧已經回到地獄去,他們答應迪蒙不再發起對大陸戰爭後,他們對大陸也失去了興趣,厭厭地回地獄做個傳統惡魔,尋找著迪蒙早已找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