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正是南極的冬天,有日照的時間很短暫,所以講經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草草結束了。在老和尚講完,眾人離去後,周小同沿著軟泥邊緣的石塊走了過去,來到老和尚的身邊。
老和尚正在平整被踩的亂七八糟的地麵,見他走了過來,於是就問道:“施主為什麼也過來聽我的講經?”
周小同說:“難道和尚的課,他們聽得,我聽不得?”
“他們聽課是因為心中有困惑和不解,想要在我這裏尋求方法來超脫自己。而施主神采奕奕,不像是飽受饑餓之人,自然不需要超脫。”老和尚一邊抖落自己毯子上的泥土,一邊說著。
老和尚雖然在此地講經,但這裏並沒有講經閣。因為對他來說,帳篷就是講經閣,浮屠就是寺廟,隻要心中有信仰,何處不得見如來?
“難道在和尚的眼中,能吃飽飯就是超脫?”周小同反問。
老和尚將毯子放入收納箱,隨後站直身子回答:“不是吃飽飯就能超脫,但要超脫,首先得吃飽飯。我傳的是小乘佛法,講究一個自我完善,吃不飽飯怎麼完善?”
“和尚總愛故弄玄虛,不過你在這裏傳教可有合法手續,不怕政府把你抓去?”周小同笑了笑說。
老和尚指了指一旁的浮屠,然後用手指在周圍畫了一個很大的圓圈,答道:“這一片的地方都是屬於我的領土,政府既然規定公民擁有浮屠的使用權,和尚我自然也有。”
周小同有些了然,隨口又問道:“那你為什麼不在那裏傳教?”
他努努嘴,指著大山的另外一邊的平原地帶。“蟲人”們大多都彙聚在平原上,老和尚選擇半山腰作為自己的寺廟所在,距離平原遙遠不堪。要想讓一群連飯都吃不飽人翻山越嶺來聽講經,無疑是十分艱難的,自然而然地讓老和尚的香客數量極為少。
“平原上都是有主的,和尚我勢單力薄,哪能在那裏開宗立派。”老和尚無奈回答。
“有主?”
周小同開始時還疑惑不解,但轉瞬間就反應過來,明白老和尚說的有主是什麼意思——在平原上同樣有許多跟他一樣的傳教者,而且還是成集團性質,老和尚孤家寡人一個自然比不過對方。
“這是精神匱乏的世界,也是精神飽滿的世界。”老和尚突然歎息一聲。
周小同笑了笑,逗弄說:“這可不是佛經裏麵的話。”
老和尚沒理會他,自言自語:“人越是缺少什麼,就越是追求什麼,缺名則求名,少財則生財,遠色則近色。如果不是因為精神極度匱乏,自然不會滿世界地尋求精神寄托。”
說道這裏,他轉過頭來看著周小同,問:“不知道施主此行要求什麼?”
周小同怔了片刻,答道:“求心安。”
“這我可做不到,或許佛祖在世也未必能讓施主心安。她已經超脫人類的認知,施主與她有密切的聯係,是禍非福,但也是福非禍。”老和尚回答。
周小同念叨著“是禍非福,是福非禍”這幾個字,隨即盯著老和尚道:“看來你知道我是誰,那之前為什麼還要神神叨叨地繞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