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海沉默了許久,慢慢將手中的電話放下,然後從煙盒當中抽出一根香煙,手指哆哆嗦嗦地用打火機將其點燃。他牙齒咬著過濾嘴,狠狠地抽了一口,待煙霧在房間當中繚繞許久,才說道:“我被停職了!”
黃婉雲聽到這話立刻怔了片刻,而後焦急問道:“怎麼會這樣?”
他一五一十地將關於周小同的事情告訴給她,沒有一丁點的隱瞞。聽完他說完這一切,黃婉雲沉默了,趙雲海見妻子臉色不怎麼好看,也沒有說話。一時之間,兩人都靜靜地坐在紅色的沙發上,半晌沒有說一句話。
就在屋子裏麵寂靜無聲的時候,刺耳的電話鈴再次響起,劃破了這片寂靜。
趙雲海盯著電話,看著話筒不斷地震動,不知道該不該去接。電話顫動片刻,便停了,但沒過多久,它又繼續顫抖起來。這個時候,趙雲海走到桌子邊,再次接聽電話。
“是軍隊上!”他將話筒稍微離開嘴唇,對黃婉雲悄聲說,而後又將電話靠近唇邊,說著“我堅決服從命令”“不會對組織有抱怨的”等等一係列答複。
過了很久,他失魂落魄的將電話掛了之後,整個人仿佛被抽取了魂魄,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
“你說話呀,不論什麼事情,我們兩人一起承擔。”見丈夫這幅樣子,黃婉雲急的快要哭出聲來。他沉默了很久,才說道:“隔離審查!”
聽到這幾個字,黃婉雲眼前當即一片昏黑。
隔離審查,意味著這件事情已經由軍事法庭介入,一旦弄不好,趙雲海就要受到軍事法庭的審判。她低著頭抱怨自己的丈夫:“你當初為什麼要那麼多事,你將周小同接過來不就行了,為什麼又讓他進入華科院,你不知道那已經違反了保密守則了嗎?”
說著說著,她自己卻先哭起來了,心中盡是惶恐不安。
趙雲海沒有說任何的話,隻是沉默低著頭,抽著煙。
房間裏麵隻有頂燈亮著,光線很弱,猩紅色的煙頭在房間裏麵閃著明滅可見的紅點。黃婉雲見此,一把抓了過去,將煙從自己丈夫手中奪了過來,狠狠地塞入煙灰缸當中,將煙頭湮滅。
趙雲海抬起頭,看著一臉怒容的妻子,安慰說道:“這件事情我自有主張,一切都會沒事的。”一邊說著的時候,他一邊站起身來,走到電話的身邊,按動座機的按鈕,開始動用自己的人脈解決這件事情。
從自己帶周小同進入華科院,到周小同被帶走,再到自己被隔離審查,這一切的一切發生在短暫的24小時之內。這般的迅速,讓他感到有些不對勁,尤其是總參那方麵來人實在是太快了,仿佛早就知道自己會違反條例將周小同帶入華科院。
他將最近的事情在腦子裏麵一一濾過,再結合老上司之前給他的電話,他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處於敏銳的政治嗅覺,他感覺這一切已經不是違反條例那麼簡單,一場看不見的陰謀已經開始涉及到軍隊裏麵,包括他,也包括周小同,更包括A。I。製造過程當中參與的很多高層領導。
周小同被帶走,而他被停職甚至是隔離調查,或許隻是這件事情的開端。
從‘人工智能’這個計劃開始,在軍隊方麵就已經分為好幾個不同的派別。有人雄心壯誌,想要研究出來這個跨時代的工具,促進整個人類發展;有人老成端重,認為以目前的科技水平,A。I。的出現對於人類隻是一場禍患;更有人持著看客的態度,兩邊倒。
周小同三年前就是因為實驗進行當中的理念不合,才從華科院離職並脫去軍籍,而那隻是那些派別當中的一次小小的碰撞。
在A。I。沒有出現之前,所有的矛盾都可以坐下來談判,但現在A。I。已經出現,人類該如何對待她以及人類的未來該是怎麼樣的,已經需要緊迫地決斷出來。
如果說A。I。的出現時一場革命,那這場革命與以往的革命一樣,注定要用鮮血染紅它前進的道路。
革命從來都不是請客吃飯,需要流血,也需要犧牲。
如何讓反對自己意見的人不再反對自己,肉體消滅自然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人都死了,自然不可能繼續反對下去。在曆史上,劉邦曾經這麼做過,朱元璋也這麼做過。
趙雲海即便是上校,可放到這場風波當中也不過是稍微有些重量的棋,稍有不慎牢獄之災都是輕的,重的話可能連身家性命都難保。
趙雲海隔著窗戶看到了窗外的這一幕幕,心想自己就算是一把槍,也是一把隨時走火的槍,誰想用他,也得掂量掂量,看這槍是否會走火。
窗外此刻稀稀落落的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樹葉上,發出輕微的聲響。灰色的天空陰沉的可怕,數百隻黑色的小螞蟻感受到天空當中傳來的危險,竭盡自己全部的力氣往潮濕的樹幹上爬。
隻是樹幹太潮濕了,讓螞蟻也無法有力地將其抓住,倉促之間,不知道多少隻螞蟻不慎從樹幹上跌落,落入地麵的積水當中,再也沒有起來。
雨越來越大,落在地麵上,如落在玉盤上的珍珠,響起密集的聲音。瓢潑大雨清洗著樹幹,樹葉上的水珠漸漸彙聚成水流,衝過那些剛剛爬上來的蟻群。這些螞蟻費盡千辛萬苦從找到安逸的幸存地,卻絕望地發現,幸存地不過是死亡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