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捧水可著實不少,弄得陳泰臉上身上濕了一片,他不服輸地反攻回去。
陳泰萬萬想不到,這個年紀的自己竟然又玩起了水。
兩人率爾相攜,流連半日,共賞山水斑斕,見雲卷雲舒,嗅金桂飄香,嚐累累秋果。
日昧昧將暮時,雲間遍染彤紅,仿佛落入水中緩緩暈開的辰砂。
陳泰見身旁的她身披丹霞以為衣,遺世而獨立,俯首在她唇上印下了長長的一吻。
兩人遊玩到戌時方歇,見夏侯粼已有倦意,陳泰讓仆夫駕車去了弘農郡治的傳舍驛亭。
素景垂光,明星有粲。
兩人挑燈夜話,共剪燭於西窗。這樣安然愜意的日子許久都沒有過了。
夏侯粼將一頭長發隨意地綰成垂髻,墜於頸後,有幾縷沐浴後還未幹透的碎發慵懶地散在耳側。她身著一件月白色寬鬆大袖衫,由柞蠶絲製作而成,其緯線較粗,橫紋會散發出獨特的光澤。周身幽香伴隨著汗氣飄浮而散,在搖曳的燭火下,更覺香靄氤氳,暮雲靉靆。又見她眸光瀲灩,顧盼生輝,讓陳泰忍不住在她眉心、鼻尖、唇上,各落下一吻。
這一晚,他沒有讓她離開。
一室盡是繾綣旖旎。
此後幾天,兩人依舊是走走停停,一路陶然自樂,經日忘歸。
到達洛陽後,陳泰先將她安置於自己在府外的一處宅院中,又陪了她兩三日,幫她熟悉這邊一應事宜。
“明日我回趟家中,你入府的事,可有想法?”陳泰問道。
“一切從夫人安排吧。”夏侯粼想此事本應由荀杳經手,自己不便提什麼。
“我盡全力協調好此事,若有不妥之處,再為你更改。”
“好。”
見她點了頭,陳泰又說道:“因離家太久,所以我要多待些時日再回。”
“嗯,我明白,公子也必定想念你了。”見他麵有為難之色,夏侯粼將話接了過來。
“這些日子你好好休息,我也會囑咐黔氏好好照顧你,記得先不可去馳馬,多休養些時日再說。”陳泰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叮囑許多,“和我在一起後,還沒過過一天踏實日子,倒是落了一身傷。”
夏侯粼聽他提起身上的傷,一抹緋色染上臉頰。讓她想起昨晚他看到自己肩膀後背處的創癍時,不禁輕撫許久,憐愛又自責不已。
隔日一早,陳泰回到了家中。
“難得你主動請求回京邑,之前我怎樣勸說都無用,這還要感謝夏侯姑娘呢。”荀杳邊說著,邊替他取出備於家中的常服。
陳泰不想將埋怨盡歸夏侯粼一身,也不想欺騙荀杳,隻說是多方考量後決定回到洛陽,不隻因她一人之故。
“夫人如果得空,可以著手備婚契及一應事宜了。”
“你與我許久未見,也不說說其他嗎?”荀杳問了多年前陳泰也曾問過的一句話。
“這次有夫人替我籌謀回京後的官職,我也一切從你安排,以為你再無其他想對我說的事了。”
這話說得荀杳啞口無言,心中頃刻五味雜陳。
“好,我得空去準備,以後家中多一位妹妹,也算多一個陪伴。”
荀杳應下後,以為事情隻到此,正準備遣人叫陳恂過來,陳泰又突然說道:“還有,我想以六禮迎夏侯粼。”
曾經他與夏侯儼交涉時,承諾過必會以聘問禮儀相待,而非草草接進府中,這也是他的本心。
聽到此,荀杳略有一絲猶疑,眉間微蹙。
陳泰又補充:“雖以六禮,納妾當與聘妻有別。親迎一項隻遣人以車輿將夏侯粼由後閣迎入,我不親去。”
見陳泰一應安排因禮而行,她神色間少了先前的凝重,繼而又交涉道:“納采時,媒氏齎禮不可執雁。六禮皆守妾侍規製,入府後,衣服飲食必後長者。”因大雁寓意夫妻,故荀杳認為不適用於妾侍。
陳泰略加思量,點頭同意了。
他想,未來可替夏侯粼尋一既會做中原菜式,又能製邊地餐食的庖人,對外說是規格稍低,飲食後於長者,實則為她能隨心所欲吃到自己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