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欺人太甚(上)(4月7日捉蟲)(1 / 2)

一幹人在大堂裏鬧了有一會兒了,明妝才由婢女攙扶著姍姍來遲。

眾人見她穿著白色的孝服,形容瘦削,但那雙大眼睛仍舊精神奕奕,顯然在這場爭鬥中,她還沒服輸。

她落座在正位,飲茶潤了潤喉嚨,目光直視站在最前的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小叔真是好精神,風裏來雨裏去就是為了勸寡婦改嫁。”

年輕男子,伏身拜了一禮,笑道:“嫂嫂,我自然是懂得您對二哥的忠貞的,但是小侄女尚年幼,您一個人拉扯她長大,未免太過辛苦。您還未及雙十,找一戶殷實的好人家不是難事。我們秦家不是不開通的人家,斷不會阻攔您。瞧您,這半月不見,氣色更差了。靜兒沒了爹,她小小年紀,你也得為她著想。”

明妝隻覺得唇齒生寒,狠狠剜了他一眼:“敏忠,你可敢對你二哥的在天之靈發誓,你所說無假,否則功名前途盡廢。”

“嫂嫂,你這又是何必,我就是發誓,您也是不信的,對吧。”秦敏忠嘴角掛著笑,但一雙眼睛冷幽幽的看著明妝,滿是寒意:“您總是這樣,我們好心與您商討以後的生計,您卻一概不聽,隻是戳人家的肺管子說話,這還能不吵?”

“少來這套,你們打的什麼主意,我知道。不就是律例中寫的:【改嫁者,凡家宅,土地,商戶,妝奩,悉聽夫家之言】惹的麼。敏湛去的早,我若是改嫁了,田產就歸你們兄弟了。敏忠,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如果你還有的話,欺負我們孤兒寡母,聖人之言,你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秦敏忠被罵也不氣,隻笑笑:“嫂嫂不理解我們的苦心,我也無話可說。您罵我也沒用,隻因我空掛個舉人頭銜,才被族人推舉出來。說到底,我可是站在您這邊,才苦口婆心的勸您。我和大哥不缺二哥的銀兩,但老家的族人遭了災,二哥生前答應過他們,出錢接濟。您既然想當貞潔烈婦,那就該秉持二哥意願,拿出銀錢接濟族人。”說罷,從袖中摸出一張書信,抖落開來給嫂子看:“你瞧,這白紙黑字寫著呢,願意傾囊相助家鄉父老。”

明妝一看,不禁一陣眩暈,這個時候最怕的就是給敏忠以生事的口實,沒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瞞著自己寫了這樣一封信,他若是活著,一切好說,現在他去了,一切處理不好,就不在自己的控製範圍內了。

果不其然,秦敏忠衣袖一揚:“各位父老,二哥雖然不在了,但是這家到底還是姓秦的,你們隻管吃住!但現在隻有嫂嫂在,多有不便,隻有請父老挑揀自己需要的,搬走便是了。”

經他一說,鬧哄哄的幾十個婦人婆子還有一眾的男人們都嚷著要去後院去,隻有兩個使喚家丁和一個婢女哪裏攔得住,眼看局麵失控,明妝當即起身,小步跑回了後院。

敏忠挑挑眉,撇撇嘴,心想這女人也沒什麼了不起,大哥敏山怎麼就除不掉她呢。

正想著,發現明妝竟然已經氣喘籲籲的回來了,懷裏多了個繈褓嬰兒,隻見她把嬰兒舉過頭頂,大喊:“哪個敢再向前一步?”

秦敏忠一驚,接著便安然了:“你要摔死自己的孩子?”

“是被你逼殺的!”明妝狠道:“讓靜兒先去找她父親,我隨後也會去。正合了你們的心意!”與敏忠直視,沒有怯懦,沒有猶豫。

秦敏忠從她眼中尋不到破綻,一時也吃不準,加上嬰兒啼哭,身後叫來的幫手們也都怯了,幾個人都嘀咕:“敏忠,也別亂來,這女人腦子有病,別把事情鬧大,驚動了官府!”

“官府……”敏忠低眉思忖,猛然開朗,居然笑了出來,自言自語道:“我真是個蠢的,怎麼把這個忘了。”揚起下巴,對明妝道:“嫂嫂想摔,隻管摔,靜兒是個女孩,繼承不了家財,養大了也是招個入贅,便宜了外人。不過,她是二哥的骨血,你不心疼,我這個叔叔還心疼的緊張呢。您也別衝動,我們這就走,讓這宅子的正經主子出來說話。”說完,對眾人躬身施禮:“對不起,各位鄉親,敏忠遲鈍,不能勸服嫂嫂容納大家,現在敏忠給各位賠罪,但請各位父老,隨我回家,設宴賠罪。”

明妝聽他要走,趕緊將靜兒放下來,摟在懷裏哄,眼眶腥紅,忍著沒有半點眼淚。看著敏忠惺惺作態,不禁說道:“秦敏忠,你說這些話,又是何必,你不說我也知道,這些個所謂的族人,不過是老宅田莊裏的佃戶,時間久了姓了秦,可哪個不是奴仆?你把他們帶到這裏充什麼親戚?”

秦敏忠回眸冷睇她:“你我說了都不算。得看官府怎麼判。”再送她一個冷笑,被眾星拱月般的擁簇出門去了。心裏則暗自得意,這個劉氏和二哥的間隙看來不是一般的大,二哥什麼都瞞著她,書信往來,全都不知。今日試探,果然不假,這就容易對付了。

明妝抱著孩子跌坐在椅子上,婢女綠衣提醒道:“夫人,咱們可得小心點,三爺不比大爺,心思最毒。”

“我知道。”明妝恨道:“他現在是舉人,但中進士隻是時日問題,秦家讀書都是把好手,可要論陰毒,秦家上下無人比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