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人,在海石鎮的居民們心裏是一個複雜又略顯尷尬的身份。生人的出現在他們眼中就像是看到一個未知的世界一樣,當一個生人出現時,他們會打量他,他們會議論他,最後,當他們意識到“生人”這個詞不僅僅隻是個名詞時,他們就會無視他。
趙模淨是市區至海石鎮大巴上的一個司機,每天都要在市區和海石鎮之間跑兩個來回。他三十七歲,長得很熊,臉上總是笑著的。由於去海石鎮的乘客並不多,所以他一周有四五天都會很想閑。不過這天清晨,當他在駕駛位上低頭吃著一碗辣豆腐腦時,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
“師傅,這是去海石鎮的車麼?”
趙師傅拿勺子的手頓了頓。
“不是。”現在不是。
“……哦。”
等聽到腳步聲遠處之後,趙師傅放下手中的碗,然後迅速地打開旁邊的車門往另一輛車跑了過去。那輛車是一輛藍白相間富有胖次味的大巴,他跑到車上先把一塊寫有“南客運站-海石鎮”的牌子拿起來插在車窗前,接著就舒適地閉上眼睛躺到駕駛位上假裝自己還在做夢。
沒過多久,那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
“師傅,這是去海石……額……”
趙師傅睜開眼睛朝車門看了一眼,發現說話的是一個長得挺清秀的姑娘,估計也就而是左右,身後跟著個低頭玩手機的男的。“車票給我看看。”趙師傅對那姑娘說,那姑娘似乎還在疑惑些什麼,隻見她轉頭往後邊看了看,趙師傅見她這樣就在心裏偷樂了一下,嘴上急忙道:“怎麼了?”
姑娘不太確定的轉過頭來。“沒事。”她走上車,把手裏的兩張車票給趙師傅遞了過去,不過趙師傅沒有接,他看了眼後就點了點頭,“進去吧。”他對那姑娘說,“一會就開車。”
實際上,他一個小時前就應該發車了……
那姑娘也沒再說什麼,帶著那低頭玩手機的男的就直接往後坐到了車子的最後一排,趙師傅這時就通過後視鏡打量了起來,不過那姑娘坐下後就一直看著窗外,而那男的隻是一直盯著手機,並沒有什麼好看的。打量了那姑娘的胸部幾分鍾後,趙師傅撇撇嘴,然後就發動了車子。
不料趙師傅這一舉動,嚇得姑娘頓時站了起來。“師傅——”
趙師傅急忙踩了下離合。“嗯?”他回過頭來,“你還有朋友要上車麼?”
姑娘有點慌的看著趙師傅,又瞄了瞄空蕩蕩的大巴,似乎在害怕什麼。“我……沒,沒事,我忽然想起來了,我的行李會直接送到海石鎮去,我以為我忘拿了。”說完,姑娘忐忑地坐了回去,車子在趙師傅聳了聳肩後就繼續發動了,姑娘死死的盯著她視線裏的那個駕駛座,右手不自覺的就抓緊了旁邊看手機的男生。
男生莫名其妙的抬起頭來,“姐,你幹嘛呢?”
姑娘急忙把手鬆開。“沒,沒事。”不過她的眼睛,仍然緊緊的盯著駕駛座。
半個多小時的路程說起來也並不長,不過姑娘仍然緊張得出了一身汗,好像生怕自己遇到了傳說中民風剽悍的老司機一樣。十多分鍾後,姑娘正低頭要拿出手機看看時間時,一陣輕晃讓她下意識的抬起頭握緊了手——車停了。
姑娘往窗外看去,發現車正停在沿海公路上。
“嘿!”司機忽然說話了,姑娘急忙繃緊了身體,不過她隨後就發現那司機是往車外叫喊的,這一發現讓她更慌了。
“嘿,兄弟,你看起來咋這麼眼熟呢?”
姑娘急忙移到另一邊看了看窗外,發現一輛小轎車似乎撞上了岩石,車旁站著個男人。
“我瞅你也瞅著挺眼熟的呢,老趙。”男人說,“都快八年了,你還開著這破車吶?”
姑娘聽到司機哈哈大笑了起來,“唉,老啦,隻能開這車啦,你啥時候回來的?咋沒人接你呢?而且這車……這車好像不是你哥的。”
“我在機場等了我哥一宿,他沒來,所以我就坐出租車回來了,坐到這時我看到這車挺眼熟,就下來了,結果仔細一瞧,嘿,眼熟得還真沒錯,這是浩子哥的車。”
“你要搭個順風車麼?”司機興奮的問,“我免費搭你,反正已經出車站了。”
不要。姑娘心想。不要上來,不要。
那男的搖了搖頭,“不啦,我相好在林子裏方便呢,我開這車回去就行了,反正車沒鎖,鑰匙也在,浩子哥也沒在附近,我把車開回去,嚇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