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將由果然帶著方楠下山去采買。不過並不是走的帝都那方,而是另一條路,同帝都隔了這一座山的某個郡上。
此前方楠還害怕,若是去帝都裏采買,恐怕遇上熟人就不好了,她當初大張旗鼓,鑼聲震天地出嫁,帝都少有幾個人不知道。雖說不見得個個都認得她,但熟人畢竟要多一些,萬一遇上個吧嘴碎的,同她爹那邊一講,尋過來了可如何是好?在這小鎮子裏估計認識她的人不多,倒是可以放開一點。
不過她放得稍微更開了一點。雖然說沒買多少貴重的東西,卻零零散散幾大包,將由不明就裏,隻覺得疑惑,自己房裏真的比別人少了那麼多東西嗎?
好在有先見之明,喊了侍從趕了車,才好運。原本準備車隻是為了好放屏風,沒曾想竟然快要將車放滿。
方楠猶未盡興拉著將由往一家鋪子去:“我帶你做幾件新衣裳吧,別老穿一個顏色。”她隨意挑了個海棠色的提花緞往將由身上比了比,認真打量一番:“嗯……好像還不錯。”將由盯了那料子一眼,無奈道:“不嫌太豔了嗎?”方楠正要開口,身後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不豔,不豔。”
回頭一看,這人雖然換了身杏黃的衣服,方楠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管先生!”
管道陵含笑:“這位姑娘好眼力。昨日匆匆一麵,還沒問姑娘芳名。”方楠見他客氣得緊,也不禁回禮:“我叫方楠。這家店是管先生的?”管道陵點了點頭:“正是。”方楠饒有興趣問:“那這店名‘四塊玉’是什麼意思?好生奇怪。”
管道陵笑而不答,反問:“今天是給宮主做衣服?”
方楠點了點頭:“是的。”
管道陵看了眼將由,揶揄道:“我這小店常年難得賺一次宮主的錢,今天算是恩賜,得是我自己親自動手裁縫才能顯出誠意。容我想想,宮主約莫兩年三年才在我這做套衣服,昨夜那件紅衣衫算是最新的,我還想著又有兩三年拿不到出雲宮的銀子,沒曾想今天又有了生意。”
將由皺眉:“話這麼多。”
管道陵啞然,搖頭:“脾氣總是那麼壞。宮主這回要做什麼款式的衣衫?我瞅著那個紅料子其實不錯,適合做套外衫。”將由抿了抿嘴,還是皺著眉:“太豔了。”
方楠學著管道陵的樣子搖了搖頭:“不豔,不豔。”想想又添了句:“我覺得這個顏色挺襯你的膚色,膚白貌美一枝花,海棠紅真的好看。”
將由猶豫了一陣,把那匹紅布在身上比了比:“好看?”方楠可勁兒點頭,將由終於鬆了口:“那……行。試試。”
管道陵使喚人裁下了幾尺布:“宮主的尺寸我都記得,約莫後天能做好,屆時是送上門還是自行來取?”
方楠道:“還是煩管先生差人送一趟人。”她想,今天采辦,明日整理擺放,後日估摸就要做做掃除之類的,想來沒空。儼然是一副鳩占鵲巢,自命主人的模樣。將由竟也沒戳穿她,反而……
她反而覺得,有這樣一個人陪著,或許單調的生活裏麵又融合進了不一樣的色彩,明豔而美麗。
方楠還在精挑細選,看看這個摸摸那個,管道陵麵上失了笑意,扇子微微撥動,示意將由進內室。
內室簡單清爽,隻有書櫃桌椅文房等物,隻不過多了幾把待客的椅子。將由並不去坐,而是站在桌前,管道陵轉到桌內,蹲身解開一個急繁雜的鎖,取出了一個盒子。
這是個極為普通的木盒,連鎖都沒有,這桌下有許多這樣的盒子,尋常人絕對無法分辨。因管道陵每過一段時間就會進來將所有盒子重排一遍,如果沒有準備將每個盒子都打開,幾乎是不可能找到的。
盒子打開,麵上是一層綢布樣料,管道陵將布料取出,裏麵踏踏實實放了四塊美玉。這些玉都是僅僅粗略打磨過的原玉,鏤空形狀,上麵有各樣的花紋,蜿蜒曲折,卻頗有些章法。這四塊薄薄的玉被管道陵摸索著距離分放成了一個四角,正如玉塊本身一樣的形狀。
“金令共有十二枚,這是我拓下來的幾個,藏了許多年,還是隻有這幾個。這四塊彼此不相連,什麼也看不出。我隻知道這些金令都並不是令牌,而是雕紋,它可能藏在盤香裏,衣櫃上,鼎具中,茶盤底……究竟是什麼我也不知道。要尋到這些東西,真的很難。”
將由拾起一塊玉端詳了一陣子,這些玉的雕紋沒幾年,邊緣還有些殘留的朱砂印,大約是拓印的時候沒有清洗徹底。鏤空的細紋並不明顯,僅僅能將發簪□□去順著紋路遊移,將由用指腹摸了摸:“這像是副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