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那一場大雪落下,沐瑾手抵著腦袋,歪在藤椅午後小憩,夢裏,聽見他說:“洛洛,我好想你。”
山嵐清風,落日黃昏,怎能留我一人?
“我也好想你啊,你久等了。”沐瑾醒來,看了看窗外,嘴角掛著笑,喃喃自語。
雪落滿院子。泯泯都無地,茫茫豈是天。
是離別?還是相逢?
——
沐瑾初遇他,是在十多年前,一個大雨瓢潑的夜,艱難又慌亂。
夏日的南邊村落,潮濕悶熱,哀哭聲連天的夜,代替了蟬鳴,那人闖進她的視野時,她知道,有救了……
此時的她已是不惑之年,而 19歲時的記憶已經模糊了。
可單單隻是19歲的嗎?昨晚的晚飯是什麼呢?不記得了。
她躺在床上細細回憶,最終敗給爆炸般刺痛的一整個腦袋,她艱難地深呼吸,生理性淚水從她那雙曆經歲月的眼角淌了下來,最終還是打開了看了不知多少遍的視頻,雖然模糊,可是能讓她再看看那個發揚蹈厲的他。
嗯。
眼前漸漸清晰當時的畫麵,她擦了擦淚水,往事決堤,席卷心間。
遇見他是在2013年7月14日。
她在興旺村支教的地方發生了特大暴雨,暴雨整整下了兩天。
雨水太多,導致泥石流加山體滑坡,上山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救援隊到達現場時是在當日夜晚。
也就是2013年7月14日。
廿澤是救援隊隊長,很忙。
其實大家都很忙,隻是其他人是忙到不能按時吃飯,他是忙到沒吃飯。
沐瑾也一樣,一個從北京來的的小姑娘,大家都覺得隻是來體驗生活的,像這種天氣,她堅持不了。
可是就是她這樣一個小姑娘,在救援隊還沒有趕來的時候,她現學現幹。
衛生院的護士教她包紮,她就馬上學會,給受傷的村民包紮,包紮完又去幫忙哄哭著的小孩。
物資和救援隊到時大家都鬆了口氣,倉皇終於淡了下去。
淩晨時分,就當以為可以休息的時候,再次下起了大雨。
山體滑坡更加嚴重,泥石流導致後麵的救援隊無法上山,好不容易開好的路又被堵了,救援物資眼根本不夠。
大家人心惶惶,沐瑾拖著酸痛的雙臂,手裏提著開水壺,給孩子們泡泡麵的時候,偶爾聽到救援隊的人說話。
“一隊跟我去安置村民,二隊跟著劉隊長去開下山的路!”聲音洪亮,在這朗朗山上響起,震得她心怦怦跳。
她回頭,隱約就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人,站在東倒西歪的石頭上喊著。
“是!”隨後兵分兩路。
她回頭繼續照顧孩子們。
第二天,她的體力耗盡,雙腿像是灌了鉛,寸步難行。
不能倒下,這樣隻會給大家帶來麻煩,休息一下才行。
她就那樣坐在地上,背後就是廢墟,頭靠在上麵,幾分鍾就好,她在心裏默念著。
漸漸失去知覺……
廿澤是在河裏救出一個小孩時受的傷。
河水倒不是很急,小孩已經被他抱了上來,可是在上岸的一瞬間,腳下一灘泥,一腳滑了下去,上來時胳臂上被樹杈化了很大一口子。
帳篷裏睡著一個小姑娘,這個時候哪還會管什麼避嫌。
他看了看帳篷外麵,護士給他包紮完就出去了。
他坐在床邊拿過村裏的圖紙,研究救援方案。
一旁的姑娘似乎是做了什麼噩夢,手裏捏著被子一角,白皙的額頭冒著汗珠,雙眼緊閉,睫毛又彎又長,嘴唇很白,初步判斷應該是發燒了,額頭的碎發被打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