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庫爾斯克城裏,尼古拉在流氓們中間可以算得上小有名氣了,這個個子中等,黑頭發黑眼睛的據說來自東方的家夥,整天沉默寡言連字也不會寫的家夥,卻偏偏最被下城區的彼得老大賞識。彼得老大說:“做老大的最喜歡的就是尼古拉這樣的人,隻長了耳朵,眼睛和拳頭,放在身邊最讓人放心。”
現在,尼古拉-米薩,彼得老大最放心的人,坐在彼得老大家裏的底樓的破沙發上,對麵是個幹瘦的年輕人,臉色發白的坐在地上,他想擦擦額頭上的冷汗,但是不敢,眼睛盯著尼古拉的鐵拳頭。是的,那可是貨真價實的鐵拳頭:一個圓溜溜的鐵球,連在一截圓筒似的東西上,那是尼古拉的胳膊,黑黝黝的,鐵的,尼古拉的左手在鐵胳膊上搗鼓著,於是鐵球吱吱的轉動起來。
年輕人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上次的瓦爾金來,瓦爾金可是幫會裏最能打的,那天連兩個幫會發生械鬥,被尼古拉揍了兩拳,一拳揍在左肩膀上,骨頭全碎了;一拳揍在肚皮上,如果不是這家夥手下留情,估計連腸子都會被打出來。到現在瓦爾金還躺在床上呢,成了一個殘廢。想到這裏,他的身子忍不住抖起來。
尼古拉也不說話,隻是轉動著拳頭,腳打拍子一樣踏著石頭鋪就的地板,桌子和地板有節奏的呻吟著。
樓梯咯吱響起來,一個狗熊般的男人搖晃著走下來,滿頭的卷發,絡腮胡子,穿著一件黃乎乎的襯衫,這就是彼得,下城區斧頭幫的老大。
“怎麼樣,尼古拉,他還不肯說?”彼得斜著眼睛瞧了一眼地上的年輕人,一屁股坐在尼古拉旁邊。
尼古拉搖搖頭,彼得拍拍他的肩膀:“夥計,我早就說了,野狼幫的家夥可不是沒骨頭的軟蛋,你就是把他們的骨頭都撚成灰了,他們也不肯出賣自己的夥計的。”
尼古拉沉默了一會,站起身來,用左手打開門,用奇怪的步伐走了出去,右腿邁動的時候似乎很吃力,年輕人這才想起這家夥也是個殘廢,可卻是個很厲害的殘廢。彼得看著他把一個空酒瓶扔到沙發上,就知道他又要去買酒了。於是彼得扯開嗓子叫起來:“安德烈,小兔崽子,給我滾下來,開工了。”又衝尼古拉的背影說:“順便幫我帶一瓶回來,你知道我的口味的。”
尼古拉關上門,隔著兩棟房子就有一個酒館,是彼得的私人產業,彼得的手下經常在那裏打發時間。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隻雪茄放在嘴裏,又摸出一根火柴,在右手上擦燃,點上,房子裏傳來慘叫聲,馬上就被堵住了。
尼古拉吐出煙霧,今天晚上的天氣很好,幾顆又大又亮的星星掛在黑天鵝絨般的夜空,月亮在雲朵裏穿行,像是躲避少年追趕的少女,害羞卻又渴望著什麼;有人在彈琴,少女的歌聲從打開的窗子裏漏下來,節奏明快而喜悅。
剛走到酒館門口,一個醉醺醺的家夥摟著一個姑娘晃了出來,就當著尼古拉的麵手伸在她胸脯裏。
“嘿,鐵皮人,又來買酒了?彼得的狗腿子!”醉漢裂開大嘴衝他嚷嚷著,一股酒氣和煙臭衝了過來。這家夥原來是彼得手下的頭號打手,不過酗酒讓他經常誤事,自從尼古拉來了之後,他就沒有位置了。
尼古拉一聲不響揮起左拳狠狠揍在他下巴上,醉漢頭猛然往後一仰,然後耷拉下來。
“看好他!”他對姑娘說,吐字有些含糊,語氣生硬。姑娘趕緊點頭。
酒館今天生意不怎麼好,有一半的桌子是空著的,三個妓女靠酒櫃站著。通常他對酒館的客人並不會在意,這次也和往常一樣,直接走到酒櫃前。
“老樣子?”酒保笑著招呼他,但笑容很勉強,似乎是裝出來的。
“老樣子!”他點點頭,然後發現最靠近他的妓女在發抖。“你怎麼了?”他好奇地問。
妓女擠出一個笑容,拉起裙子,露出白皙的大腿問:“要玩嗎?服務好,價錢便宜!”看著他的眼睛裏帶著驚恐和不安。
有點不對勁,這時他才發現酒館裏很安靜,他慢慢回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客人們全部站了起來,堵在門口,朝他走過來。
“快跑,尼古拉!”酒保忽然大喊,隨後一把斧頭飛過來,釘在他額頭上,幾乎將腦袋切成了兩半,鮮血噴得老遠。妓女尖聲大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