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類事情,讓經曆的人覺很害怕,但是下次再麵對時還是會猶豫,也可能再次選擇去做,比如,坐過山車;還有另外一種事情,讓人經曆後,不需要猶豫,認為下次再聽到,再見到,身體會比思維更快的做出了回避反應。
很不幸,李潞就遇到了後麵的一類事情,一類……
在苦澀的藥物盡最後,她感到胃口先是一陣絞痛,感覺有東西在啃齧著內髒,以胃口為圓心,一點,一點的向四周分散開。之後是骨頭,疼痛讓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二百零六塊骨頭每一塊的連接處,如看到全身骨骼的X光片。然而每一處的縫隙都不停地有風從骨間劃過,隨之而來的就有如刀片在骨頭上劃過,再通過靜脈,肌肉……她感覺疼痛讓她努力的想發出聲音來,她想說停下來,不要治了。疼痛的開始,她想要掙紮,不斷地掙紮,但是,她能聽見是嘶啞的吼叫,無法發出準確的字音,但是一次又一次……她感覺血腥味道漸漸地從嗓子上開始擴散,擴散到最後,一股帶著暖意的液體從嘴角劃過偏冷的皮膚上且不停往外溢。
有人拉住她的手,她想去回握住,但是又使不上力氣;她想去看來人,卻又看不見五官;想去觸摸,又已經感受不到溫度。有許多白晃晃的人在圍繞著自己,模模糊糊,強烈的燈光照進了眼球她想去抓住光明,而身邊卻隻剩下黑暗。
張啟山此時緊緊握住李潞的手,今天的他,看著床上熟悉的而又不熟悉的人,他喜歡過,愛過的,為他死過的,如今,卻因為幾年前的下墓被自己折騰成這不魔不人的樣子,他看著,一針又一針的在她的纖細的血管下注入,他知道風險,但是更從見麵就知道,如果不救她,下個月,下下個月,最多半年,她可能就會成為和禁婆一樣的東西。他猶豫過,他不希望和她的時間隻有這最後的幾十天,或者是自私,或者是愛的霸道,他已經做了他能做到最好的一步,之後,聽天由命,或者又是順其自然。他看著那從嘴角不斷溢出的帶著青光的黑紅血液滑落到潔白的床單上時,更顯得刺眼入目。
“還有多久?”張啟山沒有抬眼,問向齊鐵嘴。
“還有……”齊鐵嘴抬起手看了看懷表,“等把這碗藥灌下去,還有最後一個小時,挺過去一切都好了。”
張啟山看向窗外,折騰了一宿,天空都有些泛白了。
李潞感覺自己每次將要睡過去的時候,總有人盡全力喚醒自己,一種求生不行,求死不行。在那熟悉聲音過後,她感覺有人將她頭抬起來,瓷碗又觸碰在嘴角,她不要在喝了,隻要喝下去又無盡的疼痛,她掙紮,瘋狂的甩頭,溫熱的湯藥濺到她的臉上,她想現在的她一定和瘋子一樣,身上的束縛越來越鬆。在她拚命的掙紮下,手腕上、腳踝上、身上的束縛越來越輕,兩個護士已經壓不住在疼痛促使下的她了。
“再重新捆下手,左手要掙開了。”齊鐵嘴向護士說,護士將一隻手上的固定解開重新固定住,可李潞奮力的掙紮又豈會錯失良機,一隻手直接夠到另一手的位置,本就鬆動的固定一下子鬆開來,釋放雙手的她掙紮的坐起,太疼了,護士強壓著,又怕弄傷到她,有所顧忌又怎會壓製住奮力的她。右手本然掙紮,將輸液架猛地拽到地上,鮮紅色血珠從傷口中滾出。那刺耳的碎裂聲無助嘶喊聲和,異常刺耳,充斥進了張啟山的耳膜;如紅瑙瑪般圓潤血珠,刺激到他最後敏感的神經。
他一大步走到她的床邊,一把將李潞抱在懷裏,用身體做束縛防止他再傷害到自己,雙手輕輕地抓住她的手,看向那濕漉漉的眼睛,這一宿的折騰,使得眼睛渙散失去了往日光澤。
那個當年那滿眼靈動與開心的少女,不見了。
那看著就健康的體型的少女,不見了。
如今留給他和她的隻有這瘦骨和無助的眼神,和這一波波吃人的痛苦。
“在堅持下”他說
她搖頭
“最後一次,天亮前,這麼多苦都過來了”
她沒有搖頭
“我還想聽你給我讀書”
她哭了
看她不再掙紮,他接過手帕將眼淚擦幹淨,“我保證最後一次”
她最終點下了頭,用嘴唇讀出了三個字“喜歡你”即使還是嗚嗚呀呀的音節。
她順從的一口一口的將溫熱的藥喝下去,上一波疼痛還未消散,就要迎來新的一波。這次不一樣了,是頭,藥效開始後,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將李潞頭從中間扯開,撕裂感讓她感到剛才打進身體裏的嗎啡已經失去效果,如果給疼痛加以登記,之前也僅僅算是中級,這次直接S級。
李潞努力的張了張嘴,“嗎……啡……嗎啡……”
“大夫,快止痛的”張啟山向洋大夫喊了一聲,翻譯又趕緊翻譯出來。
“不行,今天注射的嗎啡已經是身體極限,否則會上癮。”
聽到這句話的張啟山看著即將到崩潰邊緣的李潞,第二次,他感覺到無助,還麵對著同樣的人,無助感卻一次又一次的產生,不知道今生我們到底算不算相克,還是本就不應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