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之中,眾人在緊張和沉默中等待了三天。這三天裏,果然接到了一個又一個壞消息。一個名叫薩列裏的狼族人出現了,他帶領凶悍的狼騎兵,從兔族和狼族領地的邊界開始出發,向沿途的所有部落,村莊發布了通告。要求他們在十天之內,繳納一千個金幣的保護費用。如果不服從命令,就會前來攻打。
一千個金幣對於大一點的城鎮來說,還在可承受範圍之內。但對於那些小一點的村落,就是非常沉重的負擔了。無論部落的首領還是村落的村主,在咬牙掏出自己的私藏之後,又返身過去,向自己旗下的領民和奴隸眥出了獠牙。奴隸已一無所有,就獻出生命。被結成長串,綁得結結實實送到附近的人市上發賣。
一時間,中部地帶的邊緣陷入了恐慌之中。奴隸們開始逃亡,而這正中薩列裏的下懷,派出捕奴隊把這些逃亡的奴隸統統抓了起來。老弱就地當做軍糧,而青壯則送到了艾澤那邊的城鎮,與所有感興趣的買主交易。
中部平原荒瘠的土地上,上演了一幕幕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歌。
黃昏時分,一個僥幸逃進密林的奴隸在草叢中直起身來。遠處大路上的血,已經幹涸了。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一支捕奴隊追上了他們一家,父親,祖父都被捆了起來帶走。而他的母親和姐姐,則被按在路邊公然輪番淩辱。他趴在草叢裏一動都不敢動,直到母親和姐姐的慘叫聲漸漸低落下去。變成了兩塊沒有任何知覺的肉。
捕奴隊們不急著離開,而是就地生火做飯,把那兩塊“肉”分割了架在火上烤熟。吃飽喝足之後,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淚早已經流幹了。眼中隻剩下了血,心中隻剩下了滔天的恨。他痛恨自己,沒有衝上去跟那些惡魔拚命的勇氣;他痛恨那些毀滅了他家園的惡魔,他們明明已經如此馴服,最終還是逃不過被吃掉,被賣掉的命運。
他低聲飲泣著,鮮血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血滴落在幹枯的草葉上,凝結成珠。他的聲音漸漸停息,最後望了一眼那片讓他蒙羞的土地,轉身向密林深處走去。
深夜,自由軍團宿營地。屍傀微微眯起的眼睛,倏地睜開了。不遠處的林地中,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下一秒屍傀已經從棲身的樹杈上消失了,隻剩下樹枝微微的搖晃著。在沒有風的夜中,顯得異常詭異。
他在林子裏亂跑亂撞,終於迷失了方向。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要死在這裏了嗎?”
他不想死,他還有很多沒有完成的事情。要活下去,要找回爸爸和爺爺,要為姐姐和媽媽報仇。但世上的事情並不為他的意誌而轉移,他越走越累,步履蹣跚。喘著粗氣活像媽媽做飯時拉動的風箱,呼哧呼哧的,發出令自己都感到恐懼的聲音。
“呼哧呼哧……”
“呼哧呼哧……”
林中仿佛有回聲,就出在他的身後。
驀地,他停止了腳步。隱約的感到背後有人在惡意的窺視著自己,還模仿自己發出同樣的喘息。他暗暗攥緊了自己最後的武器——拳頭,緊緊的咬著牙關。這是祖父、父親用自己被賣的命運,母親、姐姐用自己被淩辱,吃掉的命運換回來的一條命,他不容許自己再退縮下去了。如果是狼崽子,他拚死也要換對方一條命。
大不了一死罷了,那樣多少一家人還能團聚在一起。他如是想著,猛地轉過身。背後除了密密的樹林,什麼也沒有看到。
“幻覺?”他皺了皺眉,又轉回身來。可是自己的肩膀很快就被人輕輕點了幾下。仿佛是用枯樹枝,戲謔的跟自己開著玩笑。他猛地抓住那根“樹枝”,惱怒的回過頭去。
這是一張可怖的臉,高高凸起的顴骨,幹癟的眼球掛在眼窩裏,閃爍著一點紅瑩瑩的光;他滿臉都是褶子,上下兩片嘴唇恍如兩片破爛的麻袋片。舌頭直挺挺的架在嘴巴裏,滿口黃牙倒是一顆都不缺。他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戲謔嘲弄的眼神,嘴角上翹露出令人心悸的笑容。
他呆了幾秒鍾,幹脆的兩眼一翻仰天倒了下去。
屍傀本來已經準備迎接他的攻擊,沒想到的是竟然直接昏了。搖搖頭發出歎息的聲音,俯下身將這個人扛在肩上,走向密林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