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少有士兵能夠吃到第二口炒麵。每一次對敵,站在前排的士兵能夠活著走到隊列最後的人寥寥無幾。鐵矛和槍彈不停的製造雙方的傷亡,這座無名高地仿佛一個巨大的攪拌機,不停的將生命吞噬,攪拌成最基本的蛋白質原料。
土壤中浸飽了鮮血,赤腳的土人在泥濘中艱難的維持著身體平衡,拚盡全力阻擋著襲來的敵軍。
這場惡戰,從日落時分一直殺到子夜。二十六個方陣已經有一半在消耗戰中變成了滋潤土地的肥料。而普拉共軍團的方陣也單薄了很多,來不及後送的傷兵在踐踏中,活活被踩成肉醬。秦軍炮火的彈著點距離防禦陣地越來越近,幾枚炮彈在廢墟附近爆炸,濺起的碎石擦著索魯的臉頰劃過,幾縷鮮血順著腮幫子滑落下來。
喪鍾人似乎察覺到了山頂堡壘廢墟上站立著的三人是重要的目標,將攻擊的重點放在此處。為了拚死捍衛他們的王,普拉共人也在這裏布下了重兵防禦。雙方在高地廢墟周圍展開了激烈的廝殺,甚至連其他地方甚少發生的肉搏戰都鬥了幾場。而索魯,則漠然注視著腳下的戰局,雙腳像釘在地上,就算喪鍾人已經衝到了麵前,依然不肯挪動腳步。
他不是不肯,而是不敢。坦戈立在他的身後,手裏的短刃已經刺破了他背心的軍服,刀尖頂在後背上,他的全身不時冒出恐懼的冷汗。
普拉共人已經做出了最頑強的抵抗,卻依然無法阻擋喪鍾人勢不可擋的進攻腳步。他們的防線仿佛暴風雨中飄搖的小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為了挽救中路的頹勢,王祀甚至擠出了手中僅有的預備隊過來幫助李雲曉。但數百人的預備隊才剛剛投入進去,馬上就消耗殆盡。他正待派出第二波部隊援助時,守在後方的喪鍾人方陣突然發動了進攻。兩個距離稍遠的陣地立刻就陷入了重圍之中。
“告訴王祀那家夥,守好兩翼就行。不要輕舉妄動。”李雲曉抹掉臉上的汗珠和血水,厲聲朝著蕭孟喝道:“他們早就等咱們坐不住增援,還不到時候,還不到時候!”
蕭孟點點頭,帶著幾十個精幹的士兵重新又衝入了戰場。在長時間的拉鋸戰中,喪鍾人已經一點點的啃食了中路與兩翼的結合部,普拉共軍團和海兵隊的聯係已經搖搖欲墜,甚至連炮兵陣地的附近,都已經發現了小股喪鍾人部隊活動的蹤跡。這時候看上去還是癬疥之瘡,一旦讓他們連成一片,那就病入膏肓,無力回天了。
盡管喪鍾人很疲憊,在進攻中遭受的損失巨大。但他們還有再戰之力,還有翻盤的能力。可是反觀己方的陣營,普拉共人經過一整天的鏖戰,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了。能不能撐到天亮,撐到喪鍾人崩潰的時候,李雲曉也隻能將這思緒壓到心底,強迫自己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戰場指揮上去。
混亂中,又有一處陣地被喪鍾人突破。身材強壯的喪鍾人士兵突入土人防線中,頓時如同虎入羊群一般,鐵矛吞吐著,將一個個敢於衝上來對敵的土人士兵搠翻在地。幸存的土人無不慌亂潰退,原始的恐懼壓垮了他們的神經,就算是王與他們並肩作戰的精神桎梏都無法阻擋這股恐懼的洪流。眼看李雲曉苦心維持的防線馬上就要崩潰,廖波臉色一沉,率著衛隊便迎了上去。戰鬥進行到關鍵時刻,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左右戰局的發展。李雲曉作為指揮官不能輕動,那麼他這位總教官就當仁不讓的衝殺在最前線。
秦軍的精銳力量在亂軍中與喪鍾人糾纏在了一起,盡管身體上並不占據優勢,但遠偵隊士兵還是依靠著堅韌的戰鬥信念和先進的武器裝備將這股敵軍攔下,製止了他們製造更大混亂的可能。混在隊伍中的秦軍教官們趁著這寶貴的喘息之機,召喚普拉共人士兵將這些喪鍾人圍在陣中。喪鍾人雖然勇猛不可匹敵,但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前仆後繼的土人士兵擊倒在地。廖波來不及休息,馬上帶著衛隊撲向了下一個有崩潰跡象的陣列。不大的山頂上,已經到處都是廝殺的戰場。秦人、普拉共人以及喪鍾人扭成一團,雙方都打亂了建製,從嚴謹分明的陣地戰轉變成了一場亂戰。
大滴的汗珠從李雲曉額頭上滲了出來,他清楚的知道,普拉共軍團此時的頑強不過是最後的瘋狂,秦軍的抵抗到此時已經顯露出敗像了。到底什麼時候會徹底崩潰,演變成一場空前的大潰敗,隻是時間問題。如果沒有一劑強心針的補充,那麼他的雄心就會變成泡影。他從山石上一躍而下,轉頭朝著身旁的衛兵吼道:“全體都給我聽著,準備戰鬥!殺!”指揮刀遙遙指向前方,一股喪鍾人的部隊已經成功刺穿了普拉共軍團的防線,朝著他氣勢洶洶的殺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