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人群中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喊,所有人頓時翹首朝大路的方向看去。隻見蜿蜒的道路上,幾十輛各式馬車甚至包括人力車列隊而來,不多時,便到了眾人麵前。一個英武的軍官從打頭的一輛馬車上下來,擦著滿頭的汗珠子道:“齊村正在哪裏?薛某已經帶著配件來了。”來人正是被孫鏗打發去了輜重站的薛漢臣,能把這些裝備運來也是費了不少的心思。
綠島畢竟是個規模很小的島嶼,跟其他諸如千鏡島等大島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的距離。薛漢臣忙前忙後,幾乎征用了島上所有的馬車都沒辦法把配件一一運來,不得已又驅使了幾百個普拉共人用人力車幫忙,才算堪堪把任務完成。
齊大誌越眾而出,朝薛漢臣拱了拱手道:“多謝薛侍從官。這就開始裝配工作。薛侍從官是要回去複命嗎?”
薛漢臣搖了搖頭道:“我就在這兒盯著。圖紙我帶來了,你著人分發到每一個小組裏去。千萬別裝錯了,可是會出人命的。”
“這我曉得。”齊大誌點點頭道:“我在參軍以前就是槍匠,知道這裏麵的厲害。秦五式和秦九式基本上能做到零部件通用,裝配起來也不算太難。我已經將裝配的法子都寫在紙上,讓吏員們教給那些人了。這就去領裝備開工。”
“你一定得抓緊時間!”薛漢臣叮囑了一句,道:“從泉州過來的飛艇最多三天時間就能到這兒,那邊負責阻擊的海兵隊也最多能支撐三天的時間。耽誤了日期,責任重大。”
“我之前也是海兵隊的一員。袍澤有難,我是義不容辭的。”齊大誌正色道:“你放心,一定不會耽誤的。”說著,他一把擼起袖子,加入到了搬運裝備的人群中。
華子混在人群裏,也跟著搬了幾件。粗糲的木箱不多時就讓他的兩隻手掌火辣辣的疼痛。退到人群外麵一看,隻見掌心中釘了幾根木刺。一邊歎著氣,一邊退到一邊把手裏的刺都給挑出來。他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吃苦耐勞的年輕漁民,養尊處優的生活讓他的皮膚變得愈加嬌嫩。他一眼不眨的凝望著不遠處依然在勞動的齊大誌,似乎時光的烙印並沒有打在他的身上。酷烈的陽光照射下,一身古銅色的皮膚泛著油光。
“收買人心。”華子咧了咧嘴,不屑的扭轉過頭去。
一箱零件的重量差不多有一百斤那麼重,加之棱角分明,搬運起來著實費力。就算齊大誌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這麼高強度的體力消耗。連著搬了十幾個木箱之後,步履變得沉重起來。正當他咬牙苦苦支撐的時候,忽然感覺肩上一輕。轉頭望去,見趙煦幫他搬起了木箱一角,朝他露出一絲微笑。
兩人合力把木箱抬到一個裝配小組跟前,趙煦將一條汗巾遞到他手上,一瞬間,齊大誌有了一種回到當年在兵工廠裏的感覺。那時他們貧窮而單純,單純的仿佛一張白紙上隻寫下了友誼兩個字。他接過汗巾,擦著身上的汗漬。隨口冷淡的道:“你不去做學問,怎麼跑到這兒來湊熱鬧?”
“我哪是什麼做學問的?”趙煦自嘲道:“不過是老師的苦力罷了。老師在哪兒,我也肯定要在哪兒的。”說著,他偷偷的朝遠處呶了呶嘴。齊大誌順著他的指示看去,隻見不知什麼時候,孫鏗也到了起降場邊。穿著一身沒佩戴任何銜級的半舊軍裝,毫不作偽的坐在一隻木箱上。他正拿著一枝步槍裝配,樣子像極了兵工廠裏出來的資深技工。
“帝國有多少人巴不得他趕快死,你會不知道?你作為他的學生,怎麼不把他拖回去!”齊大誌心裏一陣擔憂,連忙偷偷打量著四周的動靜。對趙煦也是不假辭色的訓斥了幾句。
趙煦抽了抽鼻子,似是要哭出來的樣子。垂著頭心虛道:“我也沒辦法。老師的倔脾氣上來,九頭牛都拉不動的。”
齊大誌心裏好沒來由的一軟,口氣也軟了下來。“好了好了,老大不小的歲數了,一點都沒有長大的樣子。”說這話時,忍不住想起了當年。那年他們如此的年輕,同一天進廠,同一個月成婚,同一年有了孩子一起做工,一起去市場買菜,連家都安在了一起。那時候,他有什麼東西都願意跟他一起分享。他常常回想,如果那年沒有從軍,就在廠裏呆著。會是什麼光景?巧兒也不會離開,他也不會知道那個永遠都不能吐露的真相吧。
然而時光不能回轉,當年的摯友,如今已經變成了這樣一副尷尬的樣子。
心中正胡思亂想著,冷不丁的看見了孫鏗抬頭正朝著他們微笑招手。他忍不住攀著趙煦的肩膀,溫聲道:“院長在叫我們,一起過去吧。”
溫暖的手臂搭在肩膀上,趙煦抬頭恰好看見摯友熟悉的麵龐。他一時間有些癡了,重重點點頭道:“好!”
兩人攀著肩,朝孫鏗走來。孫鏗嘴角微微露出笑容,轉頭朝某人低聲道:“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