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之間的戰爭,向來殘酷而慘烈。在座幾人同時默然。過了半晌,才聽齊大誌緩緩道:“不知道李兄弟從軍時期,可也遇見過這樣殘酷的廝殺?”
李雲曉輕笑道:“這個倒是沒有見識過。我雖然身手不錯,但卻是個文職。從軍十年,一直都在玉門北部的飲馬城後勤站工作。兩年前退役,我又沒有什麼營生。家裏的一幫子老弱婦孺,人吃馬嚼,坐吃山空。不得已跑到海邊想賣一把子力氣。運氣好,第一次出門就碰上了四管事。”他可不敢把自己的真實經曆講出來,誰知道什麼時候帝國的觸角就會伸入進來?自己隻是想找一個安全的落腳地,可不是給自己找麻煩的。
“原來是這樣。”齊大誌沉吟道。李雲曉輕描淡寫訴說的,不過是萬千帝國軍人的一個縮影罷了。這些把青春最好的年景奉獻給帝國的最可愛的人,在退役之後大多數都隻能領受到一筆津貼。在這之後,帝國便沒有什麼可以給他們的了。而這些年輕人,沒有一技之長。生計上甚至都不如從未參過軍的工人和農民。鋌而走險者有之,生活潦倒者更是不計其數。
“不說那麼讓人傷感的話題了。”薑信虎見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急忙開口扯開話題道:“帝國上層對於退伍士兵們的優撫還是有的。而且以後有孫院長,賀左相這樣能治政,能開源的大臣輔佐。咱們的陛下還是能對你們這些軍人給予更加優渥的對待的。齊村正,眼看天色已經太晚了。我們三人又不想醉醺醺的回船上。您看看能不能幫我們找一個臨時的住所住下?說實話,睡了那麼多天的船,已經有些想念陸地的安穩了。”
齊大誌喜歡薑信虎這樣的豪爽氣概。他笑道:“你不說我也會給你安排地方住的。華子一會兒就回來了。讓他給你安排個住處。你放心,這裏什麼都缺,就是住宿的房子不缺。”
“那就多謝了。”薑信虎道。
幾人又閑聊了幾句,不過大家都小心的繞開了從軍這個話題,隻談些風花雪月,逸聞軼事。薑信虎常年在沿海一帶奔走,肚子裏仿佛裝著數不盡的見聞。天地之雄奇,海域之神秘,隻聽得眾人心癢難耐,恨不得也駕船出海去見識一番。
不一會工夫,那個叫華子的年輕人滿頭大汗的出現在村公所的小樓裏。他先是朝著齊大誌行了一禮,然後對薑信虎等人道:“諸位,房間已經打掃好了。請隨我來。”
從村公所出來,華子徑直領著他們來到了附近的三幢相鄰的蕉葉屋裏。蕉葉蒼翠,斷口處有新鮮汁液滴下。看上去,竟然是剛剛建造起來的。
房間裏點上了幾盞油燈,昏黃的燈光下,華子臉上露出抱歉的笑容:“幾位客人。因為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會有人來訪,所以臨時搭建了幾座蕉葉屋請你們暫且住著。”
海島上的人沒有睡床的習慣。在地上多鋪幾層棉布就已經是非常奢侈的待客之道了。不過綠島人對於床的需求倒是不少。這主要是因為齊大誌帶起來的風潮。華子料想泉州來的客商肯定也會習慣於睡床,因此這半晚上的準備時間大半都用在了臨時打造簡易的板床。搭建蕉葉屋所用的時間倒是不太多。
薑信虎低頭看見簡易木板床,心說這倒是意外之喜。房間的好壞倒也說不上。他住過最差的房間裏,可是有蟒蛇與他同睡的。三人告別了華子,各自選了一個房間。便互道晚安去休息了。
華子沒有回家,卻直接去了村公所。遠遠的果然看見村公所的燈還亮著。他知道齊大誌還在等他,趕緊加快了腳步。
齊大誌已經攤開了那張破舊的海圖,背著手俯身注視著它。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他直起身來,淡淡問道:“他們已經睡下了?”
“是。”華子沉穩道:“我安排了兩個人,在他們附近值守。以防他們會產生什麼壞心思。村子裏能戰的青壯不過百十人,萬一被他們突然襲擊了就糟了。”
齊大誌哂然笑道:“小心一點也好。不過,我看他們應該是正經商人。這一點,呂醫生也證實過了。你過來,看看這張海圖。”
“大誌哥。你又在研究這個?”華子走過來,隨便掃了一眼海圖,皺眉道:“村子裏的人跟您往北航行還好,若是南下我怕”
“追隨我的沒幾個?”齊大誌笑著將他的擔心說了出來。他搖了搖頭,伸出右手在華子肩膀上按了按道:“我知道,你們隻是怕了那群魔崽子。但是,我還有一幫弟兄留在那座島上。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魂兒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大陸上隨處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