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內,張讓跪坐在劉宏的龍床前默默無語,良久劉宏道,“讓父!你跟在朕生麵多少年了?”
張讓身子一抖,眼神忽的變得悠遠起來,“陛下十二歲被竇太後選進宮中,坐上帝位,老奴便跟在陛下身邊,如今已經有二十一年了!”
“是啊,二十一年了!”劉宏長歎一聲,“朕自小便沒了父親,和母後相依為命。朕還記得朕剛入宮的時候什麼都不懂,一切都是讓父你手把手的教朕,無微不至。就像,就像朕的父親一樣!”
“陛下……”張讓心中一抖,眼中流出淚水,嚶嚶的哭了起來,“陛下莫要說了,能夠被陛下叫一聲讓父,老奴何德何能啊!雖立死無悔啊!”
“讓父啊,朕,現在是真的不行了。想朕當初不過河間一小卒,如今卻成為一國之尊,一坐就是二十年!平生足以啊!哈哈……咳咳……”劉宏大笑一聲,隨後便咳嗽起來,張讓見此連忙要去幫劉宏捋順心氣,劉宏擺了擺手,“不過,朕卻不想就這麼走了。朕從先帝手中接過大漢的江山社稷,如今朕卻要好好的傳下去。朕原本想著朕還有一些時間,所以給蜀王下了密旨,讓他輔佐協兒,可是現在看來,密旨還沒有傳到,朕就不行了。而且,朕現在也算是看明白了,那劉成表麵上對大漢忠心耿耿,實際上卻也是別有用心。不過無所謂了,不管怎麼樣,他畢竟也姓劉,身上流的是高祖的血脈。讓父,朕,死後,協兒還有辯兒就交給你了,他們都是朕的血脈,若有意外一定要帶著他們倆去見蜀王。就算是他們將來當不了皇帝,蜀王也能夠保他們一生無憂!”
“陛下……”張讓咽了咽喉嚨,頓了頓道,“陛下放心,老奴一定替您照顧好兩位皇子!”
“你去替朕把母後請來吧!”劉宏的麵色灰敗了許多,頓了頓想要說什麼,但是終究沒有說。張讓點點頭,連忙去了。
宮外,何進坐在騎著馬,“嘚嘚”的來到宮門前,下馬,正要喚宮內侍衛將宮門打開,旁邊陰影處閃出一人,“明公此來,大禍臨頭矣!”
何進大吃一驚,接著陰暗的月光看清此人,卻是宮門司馬潘隱,何進雖是豬腦子,但是也知道潘隱等待這裏見自己肯定不會是無的放矢,連忙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蹇碩調集了上軍一校兵卒在寢宮前埋伏,就等明公一到,害明公性命!”潘隱身為宮門司馬,在宮中頗有眼線,之前蹇碩調集西園軍士,動靜不小自然被潘隱知道了。
何進聞言,心中大驚,後背更是刷的出了一身冷汗,對潘隱拜道,“若非公,進身死矣!蹇碩如此大膽,竟要害吾性命!吾,這便去召集百官,勢要誅盡閹宦!”說完再拜,連忙上了馬匹,急急忙忙的來到一處私宅,召集大臣,將蹇碩欲謀害自己的事情說了。
坐中一人挺身而出道,“宦官專權,起自衝、質二帝之時,朝廷之中其勢力根深,牽涉極廣,怎麼能夠盡數誅除!若謀事不密,我等必有滅族之禍,請大將軍及諸位,三思而行啊!”卻是曹艸,曹艸自黃巾之後,又參加了剿滅西羌北宮伯玉叛亂,大小上百戰,戰功赫赫。位列西園八校尉之中的典軍校尉!
何進一看盡是曹艸,此人祖父便是大宦官曹嵩,如果不是因為曹艸頗有才華而且和十常侍等人離得很遠,何進才不會將他也請來,此刻聽到曹艸為那些閹宦說話,怒斥道,“你這個小輩,如何知道朝廷大事!”
皇宮之中,劉宏眼神渙散,拉著董太後的手,“母後,孩兒,這卻是要走了……咳,現在想想,還是咱們母子二人在河間經商相依為命的那段日子過得快活……咳咳……雖然苦點累點,咳……每天掙幾十個大錢,勉強填飽肚子,雖清貧卻無拘無束……母後,孩兒好想念那樣的日子啊……”劉宏說著,聲音越來越小,瞳孔放大,拉住董太後的手也鬆了……
董太後眼神呆滯,眼角兩行清淚留了下來,她的兒子,年僅三十三歲的兒子正值壯年,就這麼死了!
“陛下!”旁邊的張讓淒厲的叫了一聲,瞬間撲到劉宏的床前嚎啕大哭,“陛下啊!陛下!”寢宮外,蹇碩趙忠等人聽到張讓淒厲的聲音,心中發抖,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看到張讓趴在劉宏身上嚎啕大哭,心中大驚,趙忠邊滾邊爬來到劉宏身邊,伸出手在劉宏鼻子前試了一下,良久沒有一絲氣息,手一顫,心中大慟,“陛下,駕崩啦!”一聲淒厲的響徹寢宮內外,隨後趙忠便和張讓一起嚎啕了起來!其餘等人也是連忙撲了上來,嚎啕大哭,一時之間寢宮內外都是嚎啕哭聲,隻有董太後坐在床邊緊緊的握著劉宏漸漸冰冷的手,眼淚流淌,卻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