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議婚(1 / 3)

木板樓梯蹬蹬蹬地響著,緩慢而沉重,在黑暗又寂靜的深夜,多了幾分緊張恐怖的氣味!

雖然這是山東境內最大的城市——濟南城,但這時候畢竟已是半夜——十二點半,平日人們都已在睡夢中,更何況現在是春寒料峭的時分,濟南城就好像在寒風中縮在被窩之內,一切都停止了活動!

微弱的街燈由底下梯口映上來,模模糊糊隻見到一道魁梧的人影,由下走上去,看不到麵龐,甚至他身上的衣服看來也是黑色的!黑影來至樓上的大門前立定,他頓了一頓,才用鞋子去踢門!

這座樓宇雖然比較舊一點,但樓上往的這戶人家,並不太寒酸,她是本城新開不久的舞廳——一堂春的一個紅牌舞女——丹鳳!

一堂春是效法上海開的新式舞廳,而丹鳳本來是在喜相逢酒樓唱歌的一個歌女,熬了三年多,終熬出了名氣,去年臘月,一堂春老板方大胖,把她挖走,於是丹鳳便在舞廳坐起板凳來!

丹鳳在一堂春坐冷板凳的機會絕對不多,但她也擠不到前三名,隻能算是三流紅牌吧,也許她剛入行不久,舞步還生疏,也有人嫌她的腰板子比較硬一點,所以那些興衝衝打著學跳舞旗幟的青頭闊少,便不大叫她陪跳!但是也餓不死她,日子算是過得去就是,上下班沒汽車接送,也還有黃包車坐!

一堂春十二點鍾打烊,這時候丹鳳剛好回來在浴室洗澡。聽見踢門聲,吃了一驚,便大聲叫道:“吳媽,快去看看是誰來!”

樓上地方雖不小,但隻住著丹鳳跟吳媽兩個人,吳媽剛踏進五十,跟丹鳳已有兩年。這時候她坐在廳裏織毛衣,打發時間,聽了這話,走到浴室外道:“小姐,不知是什麼人,俺不敢開門!”

“為什麼不敢?樓上隻咱們這一家,一定是來找我的!”

“剛才俺就聽到蹬蹬的樓梯聲,腳步聲好重,一定不是好人!”

“胡說,你怎知道不是好人,你別把送上門來的貴客趕掉!”

吳媽想了一下,道:“俺還是不敢……免得出了事……小姐,您要開門,請您自己開吧!”

丹鳳罵道:“早聽人家說你膽子小,偏我請上你,那你就別開吧!”

吳媽聲音忽然透著幾分高興,道:“小姐,您放心,沒聲音啦,也許是那人發現自己找錯了地方走啦!”

丹鳳在裏麵沒好氣地道:“把我的睡袍拿進來吧!”

吳媽把浴巾睡袍自門縫中遞進去,過了一會兒,丹鳳頭上紮著一塊毛巾,一邊走一邊縛著睡袍上的腰帶,吳媽連忙進去浴室收拾一切。

“砰”大門忽又被人踢了一下,丹鳳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問道:誰呀?”她連問兩次,外麵才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你想見的人!”

丹鳳嘟嚷了一句:“是哪一個瘟生!”拉開門上的小窗,湊眼望出去,隻見外麵站著一個人,氈帽拉得低低的,大衣的領子也反了上去,隻看見下巴下那一片青慘慘的胡須茬子,她心頭一跳,再問:“你到底是哪位?”

那人仍不抬頭,道:“送寶貝來給丹鳳小姐的,你到底開不開門?”敢情這人把丹鳳當作是傭人哩!

丹鳳關上門窗,心中想道:“不會是賊吧?老娘除了這身皮肉之外,又沒什麼錢,怕什麼?要是把進門的財神爺推掉,那才更冤呢!”主意一定,她輕輕拉開鐵閂,把大門打開。

那人忽然衝了進來,丹鳳尖呼一聲,已被那個高大的神秘人抱得死死的實!

吳媽在浴室裏探個頭出來,看見這情景隻嚇得一顆心幾乎自嘴裏頭跳出來!她定一定神,縮回門後,找了一根洗衣槌,提心吊膽地探頭望出去!她不看猶自可,一看之下卻怔住了!

隻見那人抱住丹鳳,嘴巴印在丹鳳的唇上,丹鳳仰著頭,毛巾跌落,長發散開垂下,一隻手圈住那漢子的後腰,一手扳著他的肩,看樣子她好像是願意的!

吳媽是個守寡了二十多年的婦人,看到這情景,心中嘟嚷了一聲,老臉發熱,暗罵聲做孽,便縮了回去,可是忽聽到外麵有聲響,便又探頭出來,看個究竟。

原來廳內那對交頸鴛鴦已經分開,女的含嗔道:“死人,你一去個多月,沒半點音訊,一回來又把人嚇個半死!”

那男的摘下氈帽,笑嘻嘻地道:“俺就是想把你嚇死,免得你害人!”

“你胡說什麼?”丹鳳含嗔捶了他一下,“死人,你既然這般恨我,還來幹什麼?我有什麼本事去害人?”

“你害得俺整日價牽腸掛肚,茶飯不思,你說我該不該嚇死你!”

丹鳳又喜又嗔,撲進他的懷裏,邊槌邊道:“你怎樣牽腸掛肚的,快揣出來讓人瞧瞧!”

吳媽認得這男人是丹鳳的舊相好,他身材雖然高大,但人人都叫他小陶,是本城局子裏的一個偵緝人員,跟丹鳳好上已有年多,不過他並不太常來這裏!

吳媽放下心頭大石,轉身進浴室,一不小心,那根洗衣槌撞在門板上,發出“啪”的一聲,驚動了廳裏那對癡男怨女,丹鳳輕輕道:“咱們進房去!”

小陶一把將她抱了上來,走進丹鳳的房間,笑嘻嘻地道:“俺還以為你有‘戶頭’在家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