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藏太多東西的人,不是應該不敢和人對視的麼?
我沒有躲避她的眼睛,直直的回視著。
她的眼睛很漂亮,是好看的杏仁眼,眼角的地方微微挑起,有點像是在笑,眼白泛著青色,眼眸是深棕色。
不像是藏了心事的樣子,小默說得對,眼睛真的是會騙人的。
“黎耀?”她突然說,欲言又止的樣子。
“啊?”
“你的麵好了。”她指指下麵,然後一陣大笑。
我沒見過的蕭予,這才是真的。
吃過飯,蕭予回寢室了,我慢慢的在雨裏散著步走回實驗大樓去,第一天沒必要熬夜,但是我想在他們兩個回來之前,多做點什麼。
實驗大樓不斷地有人走出來,每個人臉上都一臉疲憊的樣子。我突然就聯想到了競賽報名那一天,蔣延雨臉上無比興奮的表情——不同於往常孩子氣的興奮,而是成年人的,帶有某種目的性的表情。
數模獲獎,是可以保研的。
比起我這種因為朋友才決定湊熱鬧的心態來說,為了保研和加分參加競賽的人似乎動機更純正一些。他們的努力,辛苦也才更有意義。
不過有多少人能夠看清那背後的東西呢?苦心追逐之後,發現無法成為自己根基的東西。
我們會遇到很多長得像是枝杈的枝杈,也有很多長得像是根的枝杈。然後我們沿著自己以為的根慢慢地尋過去,最終到達的不是內心土地堅實的底,卻是在風中搖擺不定的枝節。
當然,有些人是沒有根的。
46號座位,我發現出門之前關好的電腦是開著的,桌子上有一片四葉草。
我四下張望了一下,沒有熟悉的麵孔,又確定四葉草的確是放在我的鼠標旁邊的,於是上前一步,拎起葉梗,細細的看著。
我所見過的四葉草大多都是發育不良的,要麼是第四片葉子小的像是缺乏營養,要麼就是幹脆沒有舒展開,皺在一起。而這片不僅四片葉子均勻而整齊的圍著中心排布著,葉片也呈好看的心形,小巧可愛。
我把葉子放在手心裏,看著葉麵細細的絨毛,以及白色的,星形的紋理。
這個作風,很像是小默啊。
我聽到腳步,轉身,看到小默一邊喝水一邊走過來,衣服上有些濕濕的痕跡。
“怎麼樣了?”我晃了晃手中的葉子。
他笑了笑,然後坐在旁邊:“我對房產什麼的,完全沒興趣,到時候如果你或者時一結婚的時候找不到房子,跟我要就行。”
我笑了,他那表情看上去累的快要倒了。“時一呢?”
“過來晃了一圈以後吃飯去了,”小默向後仰著身子,凳子呈雜技狀,“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非要先過來再去吃飯。”
我笑著,想著時一拖著小默過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
“西安這地兒就是邪。”小默搖頭,對著電腦。
“說我什麼壞話呢?”時一拎著一堆吃的東西過來。
“沒什麼。”小默馬上堆出一個完美的笑臉。
“喜歡嗎?”時一問,盯著我手裏的四葉草。
“哎?”
“等校車的時候看到的,老校區摘的。”時一笑著,坐到我身邊的馬紮上,開始啃一個夾饃。
“合著你這一路不肯停,是為了這個?”小默笑起來,拍著時一的背。
時一吃嗆了,劇烈的咳嗽著,咳完平靜下來,然後放下吃的,追著小默滿機房跑。
我坐在電腦前,手裏拈著那片有點蔫了的四葉草,突然感到無比的安心。
這一刻哪有遠方,我的遠方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