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走回自己的床前掀開絲棉被,躺了下來,又輕輕蓋上,側過身體時將手枕在頭下,慢慢閉上眼睛,可記憶的雙眼卻睜開,畫麵清晰起來。一個小弟弟正怯怯的瞟著身旁的大哥哥,手裏拿著個黃藍交替的小皮球,低低的伸在他右手的未知,不時偷偷的瞄瞄他,又不時的瞄瞄自己手裏的那個小皮球。
“拿著,一一。”一聲溫柔的叮囑不能改變什麼。隻是換得大男孩一陣白眼,但是那個看起來明媚陽光的女子依然微笑的望著他,但是隻讓他覺得惡心。並不是她真的惡心,而是源於他內心的討厭與反感。身旁的小弟弟輕輕的用球碰了碰他的右手,讓他越感生氣,啪的一下,將小男孩手中的皮球拍下。球一下子滾出了店門外,小南海反應過來,並追上去,“啊,我的球。”
“危險,舟舟,不要跑,不要追。”正在插花的舟媽媽,連忙追上去拉舟舟,可是此時,一輛疾馳而來的貨車,在長長的刹車聲中,舟媽倒下了,舟舟也受傷了。店裏的另兩個店員連忙上前。其他人也圍了上來,一個小男孩坐在地上哭,頭上流著血,一個女人倒在血泊裏,全身抽搐著。小男孩看到自己的媽媽躺在地上,本能的爬到跟前去,繼續歇斯底裏的哭喊著媽媽、媽媽。
不多會,救護車來了,警察來了,不多會,救護車走了,警察走了,一切都消失在那閃閃變換的紅黃綠燈之中。隻留下他和一個店員在那街角的花店門口發呆,準確地說,發愣。
下午的時候,一一爸爸叫人來接她到醫院,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本來已進ICU的舟媽媽突然搶救無效,死亡。看著頹廢的爸爸,年幼的方一知道自己的任性導致了一個嚴重的,無法挽回的後果。舟舟的媽媽去世了。比他還不如了,他至少還有一個半瘋不瘋的媽媽在姥姥家,舟舟就隻剩下舟舟了。
想到這裏的方一不由得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翻了個身,眼淚從眼角滑落。不僅因可憐的舟舟還因可憐的自己。說到可憐,有時候覺得貧窮的人們很可憐,有時候覺得有些悲慘的遭遇很可憐,而有種可憐是,因為自己犯了某種不可挽回的錯,自己無法原諒自己,一輩子都要受到自己良心的譴責,永遠伴隨著一種負罪感而活著的那種可憐。其他的種種可憐,也許可以改變,而這種可憐,卻一輩子沒法改變,可憐得甚至有點可悲了都。而他,方一,就是這種。
而,往往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對於這一切,也許爸爸可以恨他,但是,爸爸也常說那時他還小,不懂事。舟舟更可以恨他,但他在那次車禍之後,大腦受到傷害,智力恐怕隻能發展到七八歲的時候了。這歌世界,他在意的恐怕隻有他自己了,隻有他自己可以恨自己了。
凡是皆有因果聯係,他恨他自己的後果,也不是沒有原因。他爸爸是一個思想比較開放的人,可是卻生在了江城一個家道中落的家庭。在他24歲的時候家裏安排了一樁婚事,也就是和他媽媽的,在他奶奶的已死相逼之下,他爸爸和這個門當戶對的媽媽結了婚。不久,便懷上了他。一心不甘的爸爸想要重新興起他們家族的紡織廠,不想讓在他爺爺手上倒閉的工廠,在此之後就再也不能爬起。所以爸爸的心思一直在工作上。本來也不願多花時間在他媽媽身上,所以從他媽媽嫁進方家起,更在懷孕之後,一直都是由婆婆照顧在。幸虧他媽媽的婆婆也就是方一的奶奶身體健康,才在他爸爸不怎麼管的情況下,能讓他健康平安的降世。因他爸爸是家裏的長子,他自然是家裏的長孫,這一代的第一個,所以由奶奶取名為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