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了,忙小心打開蠟丸,細細看了,又在火上燒掉,聽外麵的鼓聲,已是四更了,一覺睡到天明,睜眼就見李姑姑笑嘻嘻站在我床前:“娘娘,還不起來更衣?又要開審了。”
我心中已有了底氣,也就不如前兩次害怕,梳洗過了就跟著她去上堂。
德貴妃依舊如從前,讓我和趙美人對質。
趙美人已有些瘋癲,哭哭笑笑,並不回德貴妃的話,隻一個勁兒嘀咕著要清河來。
德貴妃看得不忍,讓人帶了她下去,又問我:“你還是不認?”
我點頭道:“本沒有做過,再不好認的。隻是如今趙美人病了,請娘娘開恩,帶伺候趙美人的宮女兒來問一問,也許還能說清楚什麼。”
德貴妃有些猶豫,轉身進珠簾後一會兒,出來道:“趙氏兩個宮女兒如今在哪裏?”
立刻有人上來回道:“還在章含殿看管。”
德貴妃道:“既如此,就提了來問個清楚,也好讓賈氏心服口服。”
半支煙工夫,伺候趙美人的兩個宮女兒就帶來了。我依稀記得,她們一個叫薄暮,一個叫夕陽,當日我還奇怪過趙美人為什麼取如此詩意又傷感的名字,現在看著她二人憔悴模樣,再想剛才趙美人失魂落魄的舉止,似乎冥冥中早有注定。
德貴妃問了她們名字,又問:“可知趙氏出首告狀的事?”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道:“知道。”
德貴妃又問:“可屬實?”
兩人半響不語,隻是磕頭。德貴妃怒道:“為何不說?是藐視本宮麼?拿刑具來!”
兩人被嚇得大哭,夕陽到底機靈些:“娘娘,我們說了,可就要沒了性命了!”
德貴妃冷笑道:“你們隻怕丟了性命,可不知不說實話,這賴活著,可比死更難受哪!”
又讓人來給她們上刑,薄暮哭道:“姐姐,我們跟著趙美人吃了多少苦,又不是我們犯的事,為什麼要為她折了小命?”
夕陽也道:“娘娘,饒了我們罷,我們說就是了。”
德貴妃揮退了上刑的差人:“若有一句假話,就讓你們求生不能,若是真話,也絕不會傷了你們性命。”
夕陽磕頭道:“娘娘,我們跟著趙美人也有好幾年了,您是知道的,趙美人沒什麼恩寵,我們也就沒什麼好處……”
德貴妃打斷她的話:“誰要聽你這些羅嗦,幹脆回你的話。”
薄暮在一旁道:“娘娘曉得,我們貴人並不把我們當心腹,她的事,我們也並不清楚。”
德貴妃一拍桌子:“敢情你們嘀咕半天,是在耍弄我?不知道?上刑了可知道?”
薄暮哭道:“娘娘,您不讓我們從頭講起,實在是說不清楚。”
德貴妃氣笑了:“這公堂之上,倒成了你們吐苦水所在。也罷,你們要說,就說罷。”
夕陽拿袖子擦了擦眼睛,與薄暮兩人,開始說起趙美人的生平。
趙美人原是京城的貧家子,家裏實在養不活,看她模樣還清秀可人,索性送進宮來當宮女,也省得家裏一個人的嚼穀。誰知道宮裏也是銀錢世界,沒有錢財打點,縱然趙氏貌美如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隻能落個粗使宮女兒的差,因她父親中過舉人,自己也有些才學,行事上就沾了幾分小姐樣子,與其它人格格不入,受了不少欺負。
後來趙氏不知如何得了皇上恩寵,雖隻有一次,卻到底給皇上生下了公主,一躍而成了貴人,更被眾人嫉妒,皇上也不喜歡他,暗地明裏,過得並不比從前好多少。
薄暮和夕陽兩人,原本是和趙氏一起當差的,如今給她做了宮女兒,如何甘心,多少都有怨言。趙氏又是個小氣的人,隻知道積攢銀子,跟著她,也是從不見賞賜。
不過,趙氏人雖小氣,卻很能巴結各宮的娘娘,又心靈手巧,討得人人歡喜,薄暮和夕陽,因常給各宮送東西,多少能得點賞賜,三人明麵上相處的也還好。
後來趙氏搬到了章含殿,薄暮和夕陽見其它眾人的衣食住行數倍於己,不免羨慕,暗地裏時常抱怨自己命苦。夕陽是個有心眼的,當著趙氏並不說什麼,反倒常常安慰。薄暮卻是膽大,往往當著趙氏的麵就亂說,有時甚至說趙氏還不如章含殿裏的宮女兒,一般兒也是伺候人的,穿戴卻不如別人。
趙氏雖不和薄暮計較,有事卻往往避著她。夕陽人乖巧,趙氏也實在要人幫忙,也就著意籠絡她,有時還給點衣料,這在趙氏,是分外的大手筆了。夕陽眼見得章含殿眾人打扮都比自己強,心裏並不領情,隻敷衍著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