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然聽著,隻磕頭謝恩。太後猙獰的麵容刻在我的腦中,響起的,卻是光明皇兒的哭聲。
他們都走了,德貴妃苦笑了一聲:“誰要擔這得罪人的差事?”回身坐了,又問寶珠:“你可知賈氏所為?”
寶珠也與旺財一般,並不肯吐露一句。
德貴妃也不追問,草草收堂道:“人都走了,還有什麼好審的?”
趙美人見我又要被帶回去,突然大哭:“娘娘,娘娘,你如何包庇賈氏不再審問?”
德貴妃本已要走了,聞言怒道:“我如何庇護與她?你出首告她,又無真憑實據,人證也都反水了,這案還如何能審?我不追究與你也就罷了,你倒還說起我來了。”
趙美人隻大哭:“怎麼沒真憑實據,東西都是你們搜出來的,她的奴才自然幫著她。你把我拘在這裏這麼多天,我的清河也不知如何了。”
德貴妃放緩了語氣:“你的孩子自有人照應,隻要你並沒有說謊,住幾天又有什麼關係?”
趙美人卻不依:“我的孩子被別人搶走了,等我出去還會認我這娘麼?”
德貴妃氣結:“你這叫什麼話?什麼你的孩子,皇上的孩子不就是皇後的孩子麼,難道她還能叫你一聲娘不成?”
趙美人呆了一呆,哭得越發傷心,德貴妃揮了揮手,讓人帶她下去。
回到牢房,那李姑姑難得朝我微笑了下,等到晚間,又親自送了食盒過來。我忙起身相讓:“今日如何是姑姑親自來了?”
那李姑姑把食盒中的菜肴一樣樣拿出來:“也沒什麼,不過是無聊,與你攀談攀談。”
我心中警覺,這暗室受太後一手控製,連日優待已屬怪異,就是民間犯法,也斷沒有獄卒和犯人攀談的道理,看到食盒中居然還有酒,更讓人驚疑了。
李姑姑並不管我,隻自己坐下道:“來來來,這是仗著你的名兒和禦膳房要的,你也不要客氣,我也不客氣,看你的樣子也不能喝酒,多吃點東西就是。”
我答應著坐下:“姑姑說得極是。”又幫她勘酒。
那李姑姑得意看我一眼:“你是伺候皇上的人,這叫我怎麼好意思?”
我笑道:“這有什麼,多日得你照顧,謝都沒有謝你一聲,還累你張羅酒菜,我才過意不去呢。”
她喝了一口酒:“你倒是會說話,比那趙氏懂事多了。”
我眼皮一跳,是這話來了:“姑姑說的可是趙美人?她也在這裏麼?”
那李姑姑喝得高興,索性脫了外衣,架起了腳:“正是那個出首檢舉你的賤婢。太後還要我們對她關照些,呸!居然就敢擺起了譜,吝嗇得什麼似的人,我如何能不讓她看點顏色?”
我趕緊接著勘酒:“姑姑多喝點消消氣,這趙美人平日裏是很乖巧的,得罪了姑姑想來也不是有意的。”
李姑姑吃了肉又剔牙:“不過是小家子氣看重錢罷了。她以為有太後撐腰我們就怕她,說句大不敬的話,就是皇上來了,也得看我們的臉色!”
我笑道:“姑姑喝醉了呢,好端端的,皇上來這裏做什麼?”
李姑姑拍著桌子:“誰說我醉了?呆在這麼個鬼地方幾十年,不靠著酒,我早就活不下去了!這有什麼,滿上滿上!”
李姑姑恣意大嚼,又猛灌酒,著實是醜態百出,酒量卻是驚人,連著喝了兩壺,一點醉意也沒有。我怕她喝多了醉在這裏不好看,勸道:“姑姑多吃點菜罷,千萬別喝傷了身體。”
李姑姑擺擺手:“這點子酒能耐我何?沒什麼沒什麼,我再去拿點來。”
我攔也攔不住,她一會兒又回來,手上不僅捧著酒,還提溜著一隻雞,自笑道:“索性吃喝個痛快!”
我也不好說她,看她一杯接著一杯,自顧自喝得暢快,也隻好含笑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