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她口無遮攔,哪有半點宮妃的樣子,心中唯有可惜一聲,這樣的沒心沒肺,未嚐不是好事。
怕懿妃再來擺弄我,趕緊說:“好姐姐,原來是理王。我並不認得他,總不外乎關心你罷。母子之間,有點兒小意見,原不過是做兒子的給娘撒嬌呢,你一去說,倒反弄得和真的似了。”
懿妃嘟著嘴靠在我床頭:“呸!我才不信呢。往日裏我和娘、外婆也常吵吵的,怎麼他們都在一邊看好戲,從來不管呢?你可別讓人蒙了,我看姑姑指定要殺你,皇上才急眼的。”
我忙要她低聲:“姐姐可別亂說。如此,倒都是我的罪過了。我不死還成麼?”
懿妃撥開我的手:“說說又怎麼啦,姑姑每常就愛這樣,看誰都不順眼。連我爹都說她壞呢,那還有假麼?
你不知道吧,本來皇後就是我讓給姐姐的,你說,要是我做了皇後,天天累得吃不消不說,還要管姐姐叫妹妹,多寒磣啊。我娘也說,讓姐姐做好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可是姑姑連客氣都沒和我客氣一下,就讓姐姐做了,你看她討不討厭?”
我能說什麼?隻有瞪大眼睛看著她胡言亂語,心裏計較,如何自己還沒暈過去呢。
好在,旺財進來說,皇上來了。懿妃忙起身要走,正和皇上撞了個正著。
皇上本就沒什麼好氣,見她在,越發火了:“你到處裹什麼亂呢?不好好在你的地方呆著,還嫌麻煩少啊。”
懿妃雖如今位分已比我低了,身份也與眾不同,我不知皇上為什麼要用這種對小孩的口吻說話,懿妃已然哭起來了,哇哇大聲,嚇得外麵的人趕緊進來扶她出去。
皇上摔了個茶碗,見我哆嗦,緩了緩語氣:“以後少和她來往。她就是個惹事精,到處裹亂。”
我小心翼翼的起身:“姐姐是好心,來看我的。”
皇上哼了一聲:“壞心她也得長啊,她呀,壓根兒就沒長腦子!”
我倒不好說什麼,隻好招呼人給皇上上膳。
皇上倒在大擺椅上:“吃什麼?誰還吃的下啊。”
我沒辦法,隻好下床跪下:“皇上,臣妾無能為您分憂。”
皇上扶我起來:“愛妃,不是為了你,是為朕自己。我如今才知道,這朝裏,竟不是我宗家天下啊。”
我靠在皇上的懷裏,這本是後宮女人日日夜夜盼望的所在,卻是如此冰冷,如此寂寞。我將托付終生的男人,愚笨到如此地步。
皇上隻顧自己說:“以前,我隻覺得皇後是我的知己,我們一起看日出朝霞,一起觀水天一色,卻想不到,到頭來,卻隻有你我。
皇後她,畢竟是納蘭家的人。你可知道,我為了她付出了多少?她竟然覺得,是我移情別戀。她竟然幫著太後,竟然說她可以幫你撫養孩子,讓我忍痛割愛,不要傷了母子之情,還說要我想想納蘭家的勢力,不要因小失大。你說,她多可笑?天下是我宗家的天下!”
皇後,姐姐,你真出手了,真要置我於死地,姐姐,我不認為你錯了。隻是,沒有我,當你老去,你也會失去他的,甚至不必你老去,當新人歡笑時,難道不就是舊人啼哭之時麼?孩子,你隻是太需要一個孩子了。孩子,才是我們唯一的依靠。
皇上一個勁兒的自說自道,淚流滿麵,我並沒有勸阻他。這些天,皇上都是這副樣子的,我看著昔日尚算英俊的容顏變得憔悴,看著曾經高不可攀的皇上在我身邊號哭,我開始有點同情皇後了,這樣的丈夫,就算有專房之寵,也讓人覺得可厭。想起初來時皇上對我的龍顏大怒,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趕緊用帕子捂著嘴掩飾了,那樣的天威難測,隻為了掩蓋高大身軀下瑟瑟發抖的渺小靈魂。
皇後,我的姐姐,你難道是為了這個無用的男人要置我死地麼?姐姐,這樣的男人,我並不稀罕啊。他甚至還以為保住了我,就是保住了他皇帝的威嚴,補償了他失去母親的痛苦呢。隻是,事不由人,我有了孩子,孩子,我要為了孩子。
誰也不敢進來打擾我們,我安撫皇上睡去,自己卻了無睡意。我聽旺財說過,宮裏傳說,當初皇後初得皇恩的時候,太後也是這般大發雷霆,人人都說,是皇上的風liu病犯了,是皇後的報應來了。唉,看著在床上酣睡的皇上,哪有半點的風liu影子?
其實,我不必擔心的,我的同盟,會為我安排好一切。可我,還是擔心,為我的孩子。
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想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