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些男性卻能把這件事情想的如此輕鬆。
這樣的父母,這樣家庭,這樣的血統,如果在他這一帶斷絕,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但是那時候,他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是和自己不同的。
如果他知道的話,恐怕隻會更加引起他的嫉妒心而已。
因為一個家族裏,所有人都是不正常的——卻隻有她一個,是正常的。
在帷幕之後,他觀察著所有人,當然,也在觀察著自己的這個姐姐。
一開始,他是嫉妒的,他當然是嫉妒的。
他的姐姐,擁有的,是他所不能擁有的完美人生。
那時候,是他的殺意最鼎盛的時候,可漸漸的,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姐姐的人生,似乎也並沒有這麼完美。
比起他的人生來,自己姐姐的人生,似乎也並沒有多好。
但是他們卻活成了完全不一樣的模樣。
這是為什麼呢?
他開始反思。
一開始,他和所有人一樣,將所有的一切都歸咎於外部環境。是因為自己父親的偏愛,所以自己才有了這樣讓人厭惡的,完全無法理會的,讓人厭惡之極的人生。
他一直以為父親為了這個計劃,將自己當做了一個棋子,用自己的人生去填充自己姐姐的人生。
他一開始是這麼以為的。
可是當他看著這個女人的時候,他突然開始有些理解自己的父親的感想了。
大約,這個家族裏所有的美好,都聚集到了這個女人身上。
他不是沒有想過對抗自己的命運,既然嫉妒,就釋放自己的嫉妒,既然怨恨,就釋放自己的怨恨,既然叛逆,那就釋放自己的叛逆。
他一直是這麼以為的。
既然自己的父親將他放在一個瘋狂的機械身邊,那麼,他何不放開自己的瘋狂呢?
一開始,他是這麼想的。
可後來,為什麼在遇到這個女人的時候,開始有些東西蛻變了呢?
也許,是上天不願意看到這個瘋狂的家族毀滅,於是排下來一個天使以給予救贖,抑或是一開始,父親那精於的計算,就已經算到了自己的頭上,抑或是骨子裏的某些東西無法改變。
總之,他開始按著劇本,如自己的父親所預想的那樣,開始成為殺死神明的那一把利刃。
是啊,每一個弑神的遊戲裏,總是要有一把神奇的刃的,這把刃要剖開善惡,遠離因果,劃開未來,將神的軀體灰飛煙滅。
而蕭竟,正是這弑神者的刀刃。
而他,亦是擔當了弑神者的這一角色。
——就像所有的故事裏,最後這些人的歸宿,都是趨於死亡一樣。
他的結局,也必然是如此的。
隻是一開始,從他生下來的一開始,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歸宿是怎麼樣的。
他曾經反抗過,可最後,卻任由命運將其湮滅。
這大約,也算是一種救贖吧。
“這一切,隻是你父親的陰謀嗎?”深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人類才應該有的表情,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絕望。
蕭竟的臉色,更加的蒼白了。
“一開始不是的。一開始,我隻以為我可以反抗命運,我一直都覺得自己不應該如此的。可後來……”蕭竟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慘淡的表情。
“人心是不可測的!”深說,“人心是不可測的……”
他又重新說了一遍。
可是有意思的是,他所做的遊戲,一直都是測量人性的遊戲。他一直在試探人性的底線,試探著這世上所有的人。
“不可測的,一直都是人心啊,連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做。”他抬頭,突然看著淩遠遠。“我想我們家,總是要有一個人幸福的。”
“阿竟……”淩遠遠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算了。你別說什麼了。我知道,這個時候你總是要說點什麼的,可是,我不想聽,我也懶得聽,我不想要你記得我什麼,我更希望你忘了我,你以後將會有你的以後,而我,隻是你的過去——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他看起來,比淩遠遠要豁達的多。
也許從很早很早之前,他就在等待著這一切的發生了。
所以,他看起來要比淩遠遠顯得豁達的多。
“你哭了……”到底,淩遠遠眼睛裏的東西,還是抑製不住,留了下來,“明明身體裏麵已經沒有多少水分了,卻竟然還可以哭出來……”
他對於這樣的事情,似乎顯得有些奇怪。
“我會忘了你的。”淩遠遠抬頭,那一瞬間,她的臉上滿是光彩,“我會把這裏的事情,全部,全部忘掉,我會有一個很好很好的生活,很好很好的未來……”
隻是,她必然不會忘掉的。
人類的記憶,要是這麼方便的東西,又為什麼會有人因記憶而痛苦呢?
隻是淩遠遠知道,自己身上背負著的東西,是不應該讓她痛苦的,於是,她隻能不痛苦。
當然,總是會有不隨人願的事情。
這時候,深開口了:“蕭竟,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情,你會死,你會腐爛,你會變形,你會發出惡臭,可我,我不會,我隻是一堆數據,一堆可以複製,可以改變,可以消除的數據,哪怕我進化到了一個地步,哪怕我現在將自己的身體與人類的數據融合,可我,也不過隻是一堆數據而已,要殺死我,靠體內的毒藥是不是……”
“如果你能和人的意識結合,那為什麼,我不能和電腦病毒結合呢?”蕭竟問,“我的肉體裏含有毒藥,而進入這個空間之後,我的軀體便是電腦病毒。當你覺得你不死的時候,我卻飽受著折磨……”
“可是這樣的科技,這樣的技術……”深有些不敢置信。
“父親窮盡了一生,隻是為了設計你,他為的,不是什麼全人類,他為的,隻是自己的家人而已——這也許就是你會輸了的原因,人性裏麵的某些東西,是可以創造奇跡的。”他大約不想說自己的父親為了製定這個計劃花費了多大的力氣。
從某些方麵來說,自己的父親確實將深算計成功了,但這並不代表就是父親的勝利。
要知道,他花了幾乎一輩子的經曆來算計這件事情,而深……
“我不會死去的。”深這麼說著。
而所有人的臉色,都很不好。
“我需要的,是一種進化,隻是進化而已,人類之所以會打疫苗,不就是想要依靠疫苗裏的毒素讓自己本身的身體產生抗體嗎?而你,蕭竟,你隻是疫苗而已——凡是不能殺死我的,都會變成我的動力,這一點,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你隻是會陷入一種休眠狀態,可是對於我來說,我想要做的,並非是拯救全人類啊,我沒有這麼豁達,我也沒有這麼大度,我也沒有這麼偉大的胸襟,我想要做的,隻是拯救她而已——你會昏迷多久呢?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當你以進化殺死病毒的時候,我想那個時候,人類也應該有所進步吧。”蕭竟如此回答著。
“你這是在進行一場對未來毫無揣測的賭博?”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