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海常年在曲水城開肉鋪，多少算是有些見識，發覺情況不妙後，微彎的脊背霎時陣陣發冷。
難怪昨日那少年走時會撂下狠話，隻是沒想到他居然跟世子爺有交情。再瞧那縣令薑致和的神色，似乎也對這位少年頗多恭敬。
他雖是個渾人，倒是沒渾到不把縣令放在眼裏。當下趕緊趁亂放下從陳家搶來的米糧，拽著兒子悄悄往後去。
沈清寒自打下車就在關注他們父子的一舉一動，見狀似笑非笑的開口喊道：“楊屠夫，世子爺親臨林江村，您這是不歡迎嗎。”
楊大海腿肚子一抖，好險沒直接栽出去。訕訕轉過身，他暗中使勁拽了下兒子的衣角，魂飛魄散的撲通跪下：“草民參見世子爺，參見縣令大人。”
裴知崇淡淡掃他一眼，心中已明白發生了何事。隻是沈清寒不說，他也不便插手，而是麵無表情的邁步上前，徑自進了陳家的院子。
對於沈清寒的身世，他心底始終頗多疑慮，這也是之所以答應走這一趟的原因所在。在天順國，能識文斷字的人很多，但出身農戶的卻不是太多。
早前在縣衙大堂，沈清寒無論是握筆的姿勢，還是落筆的力度，沒個幾年的功夫根本練不出來。要知道天順的稅賦十分苛刻，農戶一年的收入不過三兩銀子，學堂一年的學資卻最少需要十兩。如此大的懸殊，就算舉全家之力，怕也難以供上一年。
沈清寒這會可沒空去思索裴知崇心裏再想什麼，她背著手走到楊大海身旁，嗓音森寒的笑道：“楊家族人未經允許私闖民宅，強搶財物並行凶傷人，膽量真是非比尋常啊。”
“公子饒命……”楊大海臉色煞白的看著她身後的侍衛，頓時磕頭如搗蒜：“草民有眼無珠，還望公子大人有大量。”
“大人有大量？”沈清寒反問一句，好整以暇的抬起眼皮，沒有針對任何人的掃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記得昨日，您還說我是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小雜碎，這麼快就忘了？不該啊。”
“我作證！他昨天確實這麼說的。”人群中冒出一聲弱弱的響應。緊接著無數人的人開始附和，不管楊大海有沒有罵過，反正是數了一大堆出來。
沈清寒含笑點頭，見目的達到，施施然轉身進了院門。裴知崇還等著自己繼續尋找水源，這個節骨眼上，就算她不提，那些個侍衛，遲早也會將楊大海一家料理幹淨。
院裏院外雖然都圍滿了人，可她的家人此時全部聚在房中，也不知有否受傷。沈清寒心裏一急，立即加快腳步丟下裴知崇衝入屋內。
開門的動靜驚到了一屋子的人。陳素雲抬起頭，看清來人眼淚瞬間落了下來，支吾道：“寒兒……”
沈清寒深吸一口氣，嘴巴張了張一言不發的扭頭出了屋子，快步走到裴知崇身邊小聲說道：“裴世子，呆會草民變個戲法，還請世子爺大人不記小人過。”
裴知崇饒有興致的審視她一番，微笑點頭：“如此，本世子等著看戲便是。”
沈清寒感激的朝他鞠了個躬，再度返回屋中直接抓住陳素雲的手，匆忙走進內室。陳家的兩個兒媳想跟進去看情況，卻被擋在門外。
進到內室，陳素雲不敢確定的看著自己的女兒，一雙手高興的不如如何擺放。“寒兒，你怎的這副打扮？”
“娘，這事我稍後跟大家解釋。”沈清寒說著，走到一旁取了塊幹淨的帕子將臉上的妝容擦掉，跟著利落穿回女裝，一屁股坐到銅鏡前手忙腳亂的開始挽發。
“娘給你梳。”陳素雲看她笨手笨腳，笑中帶淚的將桃木梳子搶過來，仔細給她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