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遮蔽了廣袤的蒼穹,卻難掩腳下猩紅的血花,更無法遮蓋上百名修士那冰冷的屍身。
她身著烈焰般大喜婚袍,冒雪奔跑在狼藉的戰場上。寒風如刀,獵獵作響,裙擺搖曳,劃出一道耀眼的亮點。當她停下腳步時,周遭的一切不知何時歸於寂靜,此前人魔交戰的喧囂聲,似乎猶在她耳畔回響。
眼前,一位身著紅袍戰甲的英武男子,手持長劍,宛如一座巍峨的火山,靜立在風雪之中。
雖說氣勢淩厲,但仔細觀瞧,卻見他俯首低眉,發絲在麵龐和鼻尖輕拂,他卻絲毫沒有覺得癢意而捋動發絲,種種跡象表明他已經停止了呼吸,她的心口隨之一緊。
“君奕墨,我知道你在裝睡,別睡了,睜開眼睛看看我,”
見他沒有反應,她哽咽著上去,似自我安慰般用雙手捧起對方失溫的冷峻麵頰:
“無所畏懼的仙盟尊主是不會就這樣輕易離我們而去的,你隻是想用這種方法來嚇唬我,折磨我,對嗎?”
期待他能聽到,希望他能露出馬腳,指尖輕抽或眼皮跳動,可惜並沒有。
“君奕墨,前半生我欺壓你五十載,而後你蛻變為仙盟尊主,我則遭你囚禁,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亦將我貶為妖奴,同樣欺壓我五十載。時至今日,你我恩怨兩清。那麼餘生,可否嚐試以別的方式重新開始?”
“你抬頭看看我好不好,今日我是不是與以往有所不同?”
她一聲又一聲呼喚他的名字,始終未能喚回他的神魂。
曾經,她是妖界尊貴的三公主,傲立群妖,風采絕世。
有一日,她從凡塵撿回一個人類,那人類便是君奕墨。從那日起,他便成了她的忠誠小跟班,恭恭敬敬,從未忤逆過她半分。
她天性頑劣好動,總喜歡闖入人間禍禍凡人,屢次陷入修士門的圍攻,把她打個半死不活,若非他次次出門尋回,恐怕她早已橫屍在某個旮旯角裏。
曾經,他為她跋山涉水,尋覓稀世草藥,隻為拉回徘徊在生死邊緣的她;他也曾與強大的精怪激烈鏖戰,隻為能將珍世之寶獻上,達成她的心願。
而她呢,自恃高貴,對身為低賤人族奴隸的他視如草芥。
他毫無保留地奉獻所有,試圖感化她冷酷無情的心,可她對他無情無感,更無半點感動與喜愛。
她執拗地認定,仆人就應該默默無聞地為主子付出一切,哪怕丟掉性命也在所不辭。
有一次,她在一場盛大的宴會上,公然踐踏他的尊嚴,還和那些貴族妖精們一同用尖酸刻薄的言語奚落嘲笑他那顆全心全意熱愛她的心。
她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反抗的模樣。
他這樣說道:“公主殿下…我悔了……悔恨對你傾心,悔恨每一次都救你於水火,像你這樣的存在,並不適合這世間的溫柔…”
那一刻,她在想,他終於對她恨及、厭及。
而當眾冒犯妖族公主其乃大罪,接下來,他必然遭受如同犯人般的嚴厲待遇,直至氣息奄奄,最終被遺棄於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