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退出大帳後,周揚簡單地回稟了今晚的事情。
聽完他的彙報,華碩心頭一動,不由再次開口確認道:“周將軍的意思是,後來追蹤那些刺客的人追到了壺嘴山?”
“不錯。”周揚點了點頭,麵色凝重,沒有再說什麼。
帳內突然陷入了謎一般的沉寂當中。
而藏匿在外麵,聽著這一切的鸞歌自然知道這是什麼原因。
這壺嘴山之所以叫壺嘴山,是因為它形似壺嘴:山的主體類似於柱狀直聳入雲,山頂卻是寬廣的平地,像是天然的台子一般。而山體周圍卻是深深的山澗,從山腳平地到山頂平台,隻有兩側峽道可以抵達,不僅險峻,更主要的是一首難攻,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若隻是這樣的原因,那這壺嘴山頂多也不過是一座平凡的奇山罷了,倒沒有什麼好值得誇說的。
但是隻因這山為西山流寇所占據,多年來易守難攻,朝廷數次圍剿,都被流寇們借用獨特的地理優勢所化解,乃至讓人頭疼不已,所以這廂一提起,才會讓人心生莫名。
如今周揚提起那些刺客消失在壺嘴山,雖他口中不言,卻已然開始懷疑到流寇們的頭上。
然而這多年來的積弊,要是真的能這般輕易解決,他周揚也不會在西山這麼一個地方呆到現在了。
所以他開始猶豫,開始擔心,開始愁苦於若行刺趙亦的人和今日的人都是流寇,那麼自己該如何是好。
而對於華碩而言,他的沉默,則在於得到周揚肯定的回答後,對於琉璃說過的話的恍然。
回想著方才琉璃一直想讓他將所有的問題引向流寇,而如今所有的矛頭都逐漸指向了次方,他開始相信這一切真的是自己的母妃所安排。
試問,除了自己的母親,誰能將堂堂西山守將和自己都玩弄於股掌之中呢?這樣的謀略與才智,除了母親,又還有旁餘的什麼人呢?
想到這裏,華碩很自然地將話題引到了流寇身上:“沒想到這些流寇真是愈發囂張了。先前我方抵達西山的時候,吳統領前來接應,說如今流寇猖獗,我當初還並不相信,隻當他誇大其詞。可是看來這些人倒是胃口不小,心也不小——先是行刺安國侯世子未遂,如今更是膽敢行刺本皇子,看來分明是不將周將軍和將士們,不將朝廷放在眼裏了!”
然而不知為何,周揚卻並沒有直接接口,反而略一沉吟,方才開口道:“如今那些人雖說消失在壺嘴山,但卻並不能證明他們就是流寇,若是有人為了蒙蔽我等視線,故意將人引到那裏去,卻讓我們生出誤會甚至動起手來坐山觀虎鬥,那時候難免會有些腹背受敵。”
“怎麼?周將軍的意思是,知道這些人的身份?”話華碩心頭一跳,難道事情暴露,被周揚知道了?可是知道了就不該是這樣的反應啊。
那邊華碩還在兀自猜著,周揚已經說出了自己的考慮:“正因為不知身份,所以才難免多慮——殿下初來西山不知道,此處的流寇雖說時有猖獗,但說是盜亦有道卻也並不為過。他們雖惡名在外,但若是仔細說起來,卻大多做的是劫富之事。而且做事頗有擔當,若真是他們出動,麵上當不會有這般遮掩的東西。所以下官在想,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華碩眉頭挑了挑,似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他不由上前幾步,望著周揚的眼神也有些玩味:“周將軍這話說的就有些意思了。什麼叫盜亦有道?莫管是劫富,那也行的是不該為、不當為的竊賊之事,按我大晉律例,那也是當依法懲處的。而按著將軍這話,好似對這些流寇的行為,不僅不覺得有錯,反倒覺得他們做的好了?”
“下官不敢!”
周揚心頭一驚,連忙揖首低頭行禮:“這等罪名,周揚著實擔不起。之所以這樣想,也不過是多了幾分考慮,並非是殿下所言——周揚對陛下忠心耿耿,定然不會是與那流寇狼狽為奸之徒。”
華碩沒有說話,過了片刻才悠悠開口:“周將軍的忠心,華碩自然明白,將軍多幾分考慮自然也是好的。可是那些人今晚所用的暗器,已經證實和當初行刺亦堂弟的無二,分明就是同一群人所為,本皇子顧念兄弟的委屈,所以聽到將軍方才那番話,卻也著實不由得不多想。但是話又說回來,猜測再多,也終究是猜測,周將軍方才不是說,帶回來的人裏,有一個活口嗎?留著他,好生盤問一番,不就什麼都一清二楚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