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已並非是當初顯赫的王家了,母後薨逝,外祖父病去,大舅舅遠調關東,外祖母隨著二舅舅一家去了西南,如今留在金陵的不過是一座宅邸,而這樣的王家再也經不起任何流言蜚語的打擾,我掙紮著起身,因為這事還沒有一個完美的結局,我並不知道曹家和孫家的人會不會將當年的事說出去,壞了我的名聲無妨,我不希望聽見任何一種詆毀王家的聲音,可被子隻被我掀起一半,一雙厚實的手掌就攔住了我,他將我按回床上,又悉心地為我蓋好被子。
“我已和京兆府尹打過招呼了,這件事的案綜上隻會是孫楊氏在內宅草菅人命,半分不會涉及當朝公主。而且我想以你如今的身份,曹家和孫家的人會很識趣”他笑了笑“畢竟隻有你的秘密還在,他們才能好好地活著”
聽他將事情處理的如此細致,我躁動的行為開始變得安靜起來,就那樣尷尬地坐在床上一言不發。
“你不是湊巧到孫府去看園子的吧”半天過去了,我先打破了這種安靜的局麵。
“不是”他回答的很直接“那****來尋你,見公主府上上下下如臨大敵,細一打聽才知道,是你丟了,一並丟的還有你家的那個車夫”
“這群奴才,竟是半天事也存不住”我感到有些惱火,可仔細回想,若不是如此,我怕我已經沉屍湖底了。
“那你如何知道我在孫家的?”
“其實我不知,是你的貼身丫鬟,那個喚做寧若的,她追著自身相公的氣息,找到了孫府,倒是可憐了你的那個車夫,為了留下氣息,竟掙紮著咬破了自己的胳膊,一路從城西流著鮮血流到了孫府”
黎生?那個悶嗤醜陋的漢子,不想還有這樣的才智,更不想黎族男女情深至此,茫茫人海,竟能尋得到愛人的氣息。
“如今,世子可盡知了?端柔竟是這樣一個年少輕浮的女子?”我扯著嘴角一冷笑
“我們皆是飲食男女,何況又出身皇家,誰又沒有過幾段傷情事,便是我,當年也是做下不少荒誕事的,不過是歲月如流水,將衝動磨成了沉穩罷了,而且我記得你的封號叫端柔吧,你的名字好像叫婉娘”他說著站起身來,身影魁梧挺拔,竟讓我有些看癡。婉娘,婉娘,自父皇母後去世後,這個名字再未被人提起過。
泰亍辦事辦得很妥帖,三日後刑部尚書親自給我呈上來了刑部結案,案卷內容大概就是刑部尚書孫青陽之妻孫楊室因不滿丈夫女婿納妾,草菅人命,謀害六七個妾侍致死,而結案陳詞,是判處以腰斬。按照大周刑法,當房主母謀害妾侍,最多不過判個流徙,可是孫楊室卻被直接處死了,我想這裏麵不乏有官員們考慮梁王世子的成份,雖然即便她被判了流徙,我也有的事辦法除掉她,可是如今我倒要好好地考慮考慮六部的人選了,畢竟六部職責關係朝廷生計,若是有一個兩個傾梁的人在,怕是將來會九層之閣毀於壘土。
朝廷換人的事,不可操之過急,倒是孫大人極有混跡官場的風範,於孫楊氏行刑的頭十天向整個孫氏氏族出具了休書,又於昨日早朝遞交了仡佬折子,請求皇帝望其年老,準其回到江南養老。孫青陽此人為人老奸巨猾,把持兵部多年,門生眾多,寧兒早有意換掉他,奈何他倚老賣老,又不能直接換下,恐傷老臣之心。這件事看上去我是受了好大的委屈,卻不想否極泰來,為朝廷解決了兵馬糧道上的好大一塊硬骨頭。
而我,大抵是身子有些不計,幹脆閉門謝客,療養身體。可能是蝸居得過久了些,待院裏的梅花又開了幾簇,泰亍便上門來了,理由是長公主殿下鳳體抱恙,雲南梁王府特送來幾隻天山雪蓮。
他來的那天,我正在院裏折梅花,因天氣不算太冷,便隻著了一身燒絨邊繡合歡蘇繡長襖。
“公主好興致”他讚到
“人老呆著愛犯懶,所幸就著太陽出來走走”我將新裁的梅花分好。
“我是粗人,可也看得出這梅花是一樹所生,為何要分開呢?”他對我將一樣的花分開表示很疑惑。
“雖生於一樹,可因得到的陽光不同,得到的嗬護也不同,便有了不同的姿態,有的該做裝飾,有的該入茶點,便如這枝,開得實在太茂盛了,便是做茶做裝飾都不好”我親手將花遞到他手裏。
他看著花,並沒接著這個話題說下去“聽說你不見客的日子裏,曹尹來了好幾次?”
“他還沒有離京嗎,聽說他家夫人因不堪母家受辱,已經去了京郊的慈心庵帶發修行了,而他,武官無詔不得駐京,應該快回金陵了吧”這時,安若端著茶走了過來,小廝已經在梅園裏設了座,座上鋪著厚厚的毛裘,我輕輕將我選好的梅花插到瓶子裏坐下來。
“你知道,這事遠不止那麼簡單,公主殿下冰雪聰明,自然該懂我說的什麼意思。”他吹了吹茶水“長公主這的茶,難怪總有些特殊味道,許是加了梅花的緣故”
“或許”我也吹了吹水,溫茶入喉帶著點涼涼的感覺,北方不產薄荷,這東西隻產自溫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