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郎憶寒卻並未選擇快曲,反而彈了一首極慢的曲子,開始的幾個音完全被《流水》緊密的節奏吞沒了,仿佛丟在水裏旋即下沉的小石子。但漸漸的,小石子變成了巨石,沉穩堅實的低音重重落在《流水》中,打亂了原本的流暢。
竟然是《石崖》!雲薰心底暗自佩服,果然不同凡響,這《石崖》隻是一首初學曲,成名的大家都不屑於彈奏,它旋律極其簡單,但穩如磐石,恰好克製《流水》。在《流水》即將被《石崖》全麵壓製之時,雲薰換了曲,這次他選擇了《花寂》,將百花自知即將凋零的痛苦描述得細膩哀婉,纏綿動人。
郎憶寒停了《石崖》,也換了曲。
這曲子一出來,雲薰差點吐血,郎憶寒竟然選了《野馬》!想那滿園即將凋零的鮮花正在自怨自艾之時,闖進來一群橫衝直撞的野馬,將是何種情形?好了,不用悲傷了,全被馬蹄踏碎了。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但不得不承認,這種強勢的破壞確實完全毀掉了《花寂》的哀傷。
雲薰又換了一首《靈樞》,這曲子簡直沒有弱點,因為它是一首佛曲,無欲則剛,無堅不摧,可容納萬物,吞吐宇宙。可是郎憶寒依然有對策,他奏的是《采蓮曲》,雲薰這次是哭笑不得了。《采蓮曲》甚至算不上是琴曲,是青年男女在采蓮時嬉鬧調笑、眉目傳情的一首民間情歌,那旋律裏火辣辣的情感表達,充滿了生命力,《靈樞》被世俗的小情小愛追殺得四處逃竄。
兩人你來我往已經各自換了十餘首曲子,而在外人看來,他二人的琴音全然不搭,一人高亢,一人則低鳴;一人婉轉,一人又激昂。但眾人卻聽得入了神,甚至大家連呼吸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如逐淵這般不懂音律的人隻覺得曲子異常的美妙,自出生起還從未聽過。稍懂音律的人便忍不住稱奇,他們選的曲子雖然完全不搭,卻和的異常美妙。
兩人越彈越快,不一刻就彈了數十首名曲,雲薰最終拿出了自己的殺手鐧,他自創的曲子,《雲》。
這是一首直抒胸臆的曲子,雲薰用曲子描述著自己的生活,雲遊的愜意,放手的灑脫,可由於他對未來實在迷惘,所以隻有半首。
這樣的曲子,怎麼接?
可是郎憶寒還是接上了,他彈奏的曲子,雲薰也沒聽過,但卻和《雲》十分搭配,好似兩個惺惺相惜的人在一問一答地交談。
過了許久,兩人的琴音慢慢淡了下去。
雲薰抬頭,一臉溫和的笑意,“很久沒有彈得這樣盡興了。說來慚愧,這最後一曲是我自創的半首,為了贏你才拿出來的,本以為這世上不可能有人接得上,你是怎麼找到這麼適合的曲子來接的?”
郎憶寒回以微笑,說,“我也找不到相配的曲子,所以就隨著心隨便彈的,可以算是現做的,獻醜了。”
雲薰道:“我這半首曲子名叫《雲》,你那半首呢?”
“既如此,便叫《寒》吧!”郎憶寒道。
“好,那從今天起,這就是一首完整的新曲,叫做《寒雲》。”雲薰慨歎一聲,“絕世如君,真乃奇才!”
郎憶寒微笑著說:“永安侯謬讚了”
“哎,以後別叫我永安侯了,直接叫我的名字雲薰就好了,我以後也叫你憶寒。”雲薰起身拍了拍郎憶寒的肩膀,道,“和你對琴恐怕是會上癮的,以後可能少不得常去找你切磋一二。”
郎憶寒起身作揖,道:“雲兄抬愛,不勝榮幸。”
“你的琴叫古木龍吟?唉,我的鳳鳴秋月可是遇到克星了。你是龍我是鳳,你壓我一頭也是命中注定啊。”雲薰撫摸著自己的琴感歎道。
觀看鬥琴的銀闕君臣們,見二人停下來後說說笑笑感到莫名其妙,這到底是誰贏了?隻見雲薰大步流星地走回元辰帝處,拜倒在地:“啟稟陛下,是臣輸了。郎憶寒琴藝超凡絕倫,雲薰甘拜下風。”
……
靈小炯默默地又按了一次重播鍵。
《建城大業》。
沒錯,靈小炯現在正在不停重播的,就是即將在今年十月問世的聖米城建城十周年獻禮片——《建城大業》內部流出來的一小段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