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有做人的快活,做鬼有做鬼的快活。
我做人的時候,就是一個隨緣而遇,隨遇而安的人,後來做了鬼也是一樣,懶散的很。
但有一件事是我常常喜歡去做的,就是在每個月光清冷的夜裏,慢悠悠地飄去蘭若寺後麵那片靜默的桃花林,爬上最高的那株桃樹,然後懶懶地倚在枝上,慢慢地等待那枚青澀的果子,悄悄轉為嬌豔欲滴的紅。
他第一次出現在我乏味的日子裏,和一枚青澀的果子沒什麼分別。清秀溫潤的眉眼,纖細修長的身材,再普通不過的一個過路書生模樣,不過是個好看些、年輕些的書生罷了。
我照例幻化成個柔弱少女,微低著頭,扮成楚楚動人的小家碧玉。這套把戲我已經很熟練了。
“公子……”
我的聲音飄渺若塵,像一支雨後的梔子花輕輕搔過鼻翼,蕩漾著甜膩濕潤的芬芳,真正是吐氣如蘭,讓人心裏癢癢的。
他終於回頭瞧見了我。我盈盈抬頭望著他,然後略帶羞澀地用蔥削般的手指拉了拉衣領,似乎想掩上剛才露出的白膩細滑的頸子和線條柔美的鎖骨……
“能否請公子幫忙……”我另一隻手撩起透涼絲的裙擺。露出幼嫩精致的小腿,那上有一個血淋淋的傷口,猩紅的液體蜿蜒流淌到腳踝,染紅小巧的繡鞋。
若是不被美色所迷惑的君子,也許會發現在這個季節,這個時辰,穿透涼絲的裙子實在有突兀,能把活人凍死,不過好在我不是活人,不怕冷。
一般到了這個步驟,接下來的發展就大同小異了,“公子”們會以為是難得的豔遇,假惺惺地過來噓寒問暖,然後我半推半就,趁他們意圖不軌意亂情迷時吸走他們的精魂。我雖懶散了點,保護費還是要交的,想在蘭若寺這地方安枕無憂地生存,就要按時給這裏的老大——一個千年樹精,我們尊稱她為姥姥的,送上精純的男子魂魄,就像按月交房租。
我以為這次也會順利得手。可是他雖回頭看到了我,卻一點沒有驚豔失神的樣子,眼睛澄澈無波。
我有點意外,難道說他不喜歡含蓄嬌羞型的?早知道變個冶豔嫵媚的了,沒想到看上去像個青果子似的,口味還挺重。我記得上次也是有個儒雅俊秀的書生,偏偏喜歡野氣十足的異域女子,莫非越是這種淡定的,越是喜歡瘋狂的?
正想該怎麼補救,他卻幾步走了過來,急急地說:“對不住,我剛才在胡思亂想,沒留意路邊還有人。這位姐姐,你剛才說啥?”
我心中暗恨。姐姐?雖然說我實際年齡是比你大個一百多歲,但是我心態年輕啊,每次也都變化成十幾歲的少女,平素最恨有人說我年紀大,居然一上來就戳我軟肋,算你狠!一會不僅要吸你的精魂,還要把你那不開眼的眼珠子也挖出來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