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用自己的心去讀自己的生活(代序)(1 / 1)

季棟梁

《第九條建言》因為收錄有隨筆、雜文、散文、古詩、現代詩,我想大約是柳向榮的第一部作品集。因為是老鄉,在同一塊土地上生活過,而且以前我們就有交往,所以希望我能寫序。盡管我覺得為向榮作序既不能為其增光,也不能為其添彩,但我還是作了,權當是第一位讀者的一點感言。關於序,有各種各樣的說法和看法,在我看來,對於一本書來說,序言是蒼白的。

散文卷中的“腳底乾坤”是以寫名勝古跡為主的,與許多即興的遊記不同的是,這些遊曆名勝古跡的作品中,向榮有著很深刻的曆史觀價值觀的思辨。在目前流行泛濫的記錄式的文體中,這一點十分難得。權且隨著向榮神遊一個另類的乾陵,麵對李治功德碑上密密麻麻長達六千餘字的碑文,被曆史的風雨無情地抹去了四五千字,留在碑上的還有一千來字,辨認起來都已經很費勁的窘況,向榮找到了下筆的由頭:“據說這碑文是武則天皇帝親筆撰寫的,費盡了心血。但武則天皇帝的這一份苦心究竟要的是什麼呢?在今天看來,李治的萬言碑在無字碑旁,顯得疲憊,病態,窘迫。碑石所喻意的金木水火土,倒不如無字碑這一塊石的拔土而起,石破天驚。李治在成就自己妻子的行程中,走得太遠,以至於再也走不回來了。”這是向榮在《第九條建言》中所表述的句子,寫武則天,寫武則天和李治,寫無字碑,文章實在是太多了,但這樣跨越時空穿透心靈的文字尤顯珍貴。曆史並沒有因為悠久而變得遙遠,反而因為這樣的文字就在眼前。這也許連向榮也沒有想到吧。

再比如《重上五台山》,可以看出這兩次遊曆對於向榮來說,其實是做了一次文化的往返:“在我腦子裏總有這麼一種觀念:請神容易送神難。有人請了一尊菩薩回去供到家裏,我卻認為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菩薩就是寺院裏供養的,供在生活起居的家裏,就連最低的衛生標準也達不到,至少是那一份清靜沒有了。”這樣的細節與感悟,讀後會讓人感到震動的。在許多人身上、家裏甚至是辦公室,我們都能看到各種佛像,蒙著厚厚的塵灰,散落在角落,卻要傾聽世俗的話語,卻從來沒有人像向榮這樣思考過。

《心被山神踩了腳》是一組散文,寫了五座山,《每次的走進都是一次走丟(羅山)》《銳利是夜色藏不住的(華山)》《與口糧有關的山脈(米缽山)》《靈魂在這裏羽化起程(崆峒山)》《瑜伽在徹悟裏笑醒(須彌山)》。這組散文很有感覺,比如在《靈魂在這裏羽化起程(崆峒山)》中有這樣一段:“在山上,我碰上一位百歲老道士。他已不能坐著跟人說話,清瘦的麵孔,羸弱的身體,都跟文學作品寫的資深道士酷似。來到他跟前的人都叫他老神仙,都摸他伸出的那隻沒有多少溫熱的手。我也摸了那隻手。我感覺到那隻手很快就要羽化成翅了。老神仙躺在床上,疲憊地應諾著一個又一個俗願。我知道他在做最後的努力和積蓄。他隻是在等待一個寧靜的夜晚,月明星稀最好,他要飛走了。”頗顯老道,讓人讀來頓生感悟。

“仰望星空”這一輯中,雖然選材都是我們司空見慣的,但在《陸贄救時不逢時》《十年長安詩成劍》等作品中,向榮的切入卻有新意,行文很內斂,用墨很節省,雖不敢說一字千金,但也給人一種大浪淘沙之後的平靜裏,些許文字也能潛伏曆史的厚重。

向榮的詩是真情的流露,寫得很主流,多數顯得大器、浩然,讀起來很讓人振奮。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與文學的那點事兒》中,向榮有這樣一段話:“我的詩明顯存在很多硬傷,尤其是那些排列比較散亂,句式變化多端的一些不便於誦讀的詩句,掩蓋不了跟風隨時跌跌絆絆導致的骨折,疼痛難忍,但還是忍受著疼痛選進集子裏,就是要讓這份疼痛留在詩句裏,留在心裏。我沒有走好文學這條路。我寫散文,也沒有寫那種很嗲的散文。有一種美學憧憬,讓我感覺到我的文字總是蒼白的,難盡我的心意。”這樣說自己,是需要勇氣的,對於許多人來講,即使自己的作品有這樣那樣的缺陷,都是會想方設法要爭論護短的,我們常常看到大家們為此爭得麵紅耳赤。因此,我覺得這是一種文學的精神,正應了他的這樣一句話:“用自己的心去讀自己的生活。”

這話說得恰如其分。

2012年4月8日於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