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的女人叫玫瑰。辛想讓玫瑰過上舒舒坦坦的好日子。手裏沒錢,過好日子就成了一句空話。辛對玫瑰說:“我去城裏打工吧。”
玫瑰說:“咱不去。兩個人你守著我,我守著你,要多好有多好。”
辛說:“就這麼死守著能把錢守來?”
玫瑰說:“我是嫁男人,又不是嫁錢。”
辛認準的路別人是拉不回頭的。
辛在一個無風無雨無月的夜晚悄悄離開了玫瑰,離開了生長的故鄉。辛離開玫瑰的時候,玫瑰正在鮮花綻放的睡夢中。等到夢中的花兒凋謝,醒來才發現辛不見了。玫瑰鑽進辛睡過的被窩,心和被窩一樣地空。玫瑰眼裏的淚嘩嘩地往下落,把辛的枕頭洇濕了一大片。那段日子,玫瑰逢人便說:“辛為什麼要這樣?辛怎麼能這樣?”
村裏的人就給玫瑰出主意:“你這樣在家是等不來辛的。”
玫瑰說:“辛連個口信兒都不捎回來,我上哪找?”
又過了些日子,玫瑰的名字像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在一些女人的嘴裏飛來飛去。
“玫瑰懷孕了!”
“玫瑰的男人從沒回來打過照麵,她肚子裏會是誰的種?”
“玫瑰顯懷了!走路身子笨得像鴨子!”
一個獨守空房的俏媳婦莫名其妙有了身孕,玫瑰不再像原來那樣和人說辛的事了。也許辛已被玫瑰徹底遺忘。玫瑰閉門不出,誰也不知玫瑰在想些什麼,在做些什麼。
玫瑰生了。生了個兒子。那天,辛回來了。辛剛進村子,就有人給辛報喜:“別看你一年多沒回來,你媳婦在家可沒閑著,生了個大胖小子!”
辛的臉一下子變成黑鍋底。辛瘋了一樣跑回家。隔著辛家的大鐵門,有人聽見玫瑰嘹亮的哭聲。
哭聲讓更多的人站在辛家的大鐵門外。
有人說:“天爺爺!可別鬧出人命來呀!”
“撞開大門進去看看吧。”
“這事擱哪個男人身上能扛得動?”
就在他們齊心協力準備要撞開大鐵門的時候,辛卻自個兒打開了。
辛就那樣站在門裏,站成了一道奇特的風景。有人悄悄說:“辛的腦瓜子不好使喚了。他讓玫瑰氣蒙了。”
“辛你要想開。”
“辛你可不要做傻事呀。”
辛一步跨出大門,對著門外瞧熱鬧的人說:“我剛才對玫瑰講,我一指頭都不動她。打人的男人是最不中用的男人。她生的這個孩子是誰的,誰就痛痛快快地站出來。然後我在他臉上刻一朵玫瑰,把孩子抱走就是了。”
辛說完,目光像一輛行走在崎嶇山路上的馬車一樣,艱難地在每個站在門前的男人臉上輾轉。
門外已站了好些男人。
辛說:“是好漢就站出來。”
有人給辛敬了一支煙。嫋嫋的煙霧從辛的指縫間流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