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半天的農忙假,宋睿是在和螞蟥的不懈鬥爭中快樂度過的。
雖然潔白的小腿肚上,留下了五六個被叮咬的傷口。可是比起稻田裏那整整齊齊的秧苗給她帶來的成就感,這點小痛小苦就不足為提了。
更何況,從開始的見到螞蟥就尖叫,到最後興致勃勃地親自用打火機燒烤螞蟥,算得上不小的進步了。
宋睿坐在椅子上,任憑母親邊嘮叨邊用消毒藥水塗抹在傷口上,手裏兀自摸著吳偉明的打火機愛不釋手。這是一個造型很別致的古樸打火機,上麵刻著幾個飄逸的字母‘zippo’。每一次火苗的跳躍,都伴隨著清脆的聲音和淡淡的油料味。
就在這時,屋裏傳來了劉大貴那激動之極的尖細聲音。宋睿的俏臉上立刻露出淡淡的厭惡之情,而王姨則拍拍她的小腿道:“走,我們先吃晚飯吧。你爸這事兒,一時半會談不完。”
與此同時,吳偉明家的飯菜也剛剛上桌。席間,父親吳耀軍輕描淡寫地跟爺爺和母親說著承包家俱廠的事情。當他提到廠裏的白條低價折算成河工等價券的時候,爺爺發白的長眉微微一挑,隨後繼續吃飯。
倒是母親張芝慧忍不住小聲道:“五塊錢的河工費,咱們用十塊錢買下來,不是虧大發了嗎?”
父親在家向來是說一不二,所以他對母親的質疑隻是微微一哼,沒有解釋。吳偉明看著母親有點不高興,連忙解釋道:“媽,那些白條本來已經是死帳了,現在能換成錢,算是白撿的便宜。你想想,白條想要兌換成活錢,這裏麵,有幾個環節必不可少。”
“首先,村裏要是拿不到好處,他們肯定不願意幹。所以我們用每份工十塊錢的高價來兌換,村裏一看這是大讓利,而且還能給村裏銷掉壞賬,於是就有了動機。另一方麵,以後隨著農村收入的提高,每份工五塊錢的勞務費肯定會漲,到時候超過十塊錢都不是問題。”
母親猶自擰著眉頭道:“可是這四千五百張河工等價券,也太多了,咱家根本用不完,到時候賣給誰去呀?現在村裏每年的河工勞務,大夥都是寧願苦一段日子,也不願意花錢去抵的。”
“所以呀”,吳偉明立刻接過話頭道:“這就關係到我說的第二個環節了,等價券的購買人群。這賬很好算,如果有人每天能掙超過五塊錢,那他才會願意交五塊錢河工費。現在村裏有這樣固定收入的人不多,但是如果我們把這等價券賣四塊錢、三塊錢的話,買的人自然就會多起來了。而且隨著農村收入的提高,以後願意買券抵工的人會越來越多的。十年之內賣光,肯定可以的啦。”
母親的眉頭舒展了一些,但她依舊悶悶不樂。那些等價券少賣一分錢,她都覺得是吃了大虧。
吳偉明隻好接著道:“媽,你再想想,如果家俱廠能在爸的手裏扭虧為盈,家俱廠那些木工的收入就有了保證。他們的工資都有兩三百塊,到時候他們就是這些等價券的第一批消費人群啊。曆次河工勞務的工期都超過一個月,到時每人每年消化掉二三十張券不在話下。”
話說到這份上,母親張芝慧才勉強和父子倆達成了共識。
一宿無話,第二天是農忙假結束後開學的日子,吳偉明一早趕到三賢村小學。劉仁富還在養傷沒來上學,而韓大和賀二看他的眼神明顯有了點畏懼。沒有了惡人的搗亂,吳偉明的小學生活一下子變得舒心起來。
心情舒暢了,吳偉明對如今的簡單生活更加入戲了。
耳邊回蕩著同學們的琅琅書聲,吳偉明一邊快速地瀏覽課本,一邊默默而有針對性地記憶著。不出一個鍾頭,薄薄的語文課本已經被他翻完,草稿紙上留下了一副錯綜複雜的知識點關聯圖。
合上課本,吳偉明正打算收起草稿紙,冷不防旁邊伸出一隻纖手將紙抽了過去。
宋睿饒有興致地掃過那張字體雋永的知識點關聯圖,不由感歎道:“吳偉明,你的書法是怎麼練的?字寫得真的漂亮哦。還有,這些框框裏的內容,好像都是語文書上的重點耶?”
吳偉明揉揉有些發酸的手腕,得意道:“這可是我整理了一節課的成果,怎麼樣?”
宋睿故作凝重地點點頭道:“嗯~不錯,總結的很到位,本人沒收了。”
“別,別……”吳偉明眼看著宋睿將自己的知識點關聯圖占為己有,忍不住惋惜無言。
宋睿將東西收到桌肚裏,回頭看見吳偉明的表情,不以為然地道:“不就是拿你一張紙嘛,至於這種表情嗎?”
吳偉明隻好換上一副笑容。
“行啦,你就別強顏歡笑啦。看你手寫了一節課的份上,我透露一個消息給你做補償。”宋睿循循善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