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苓瑤看到謝瑾跟金柏過來，僵著身子扶著桃玉的手從榻上起來。
“陛下。”
薛苓瑤立在下首，小心翼翼地拿眼角覷著他，“不知道陛下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也不是大事。”謝瑾坐在榻上，朝她微微抬了抬下頜，“你坐。好幾日沒見著你，過來瞧瞧。”
若非一身藏藍繡鶴錦服的金柏還站在他左側，薛苓瑤倒是高興謝瑾這會兒來看她。
她慢慢挪著身子到榻的那端，慢慢著腰身坐下，挨著軟墊了，脊背張弦似的在衣服下繃緊，不敢放下坐實，隻挨了榻墊的邊，揪著手指，麵上擠出一點該有的羞澀喜意，“陛下還能想起嬪妾，嬪妾很是高興。”
若此刻有麵鏡子擺到她麵前，等她照清自己現在臉上的表情後，她或許就說不出高興二字了。
僵硬扯起的嘴角，硬擠堆上顴骨的皮肉，再沒眼力的人，也能瞧出她的言不由衷。
謝瑾眼睛落在她麵上，細細的端詳，平和得仿佛沒瞧出異樣，反倒是他對麵的薛苓瑤被他那樣細致的目光磨得皮肉生疼，擠出來的笑越發僵硬。
“好些日子沒見你，朕瞧著麵相。倒是有些陌生了。”謝瑾緩了眼神，薛苓瑤神經微鬆，接著又聽他淡然問道：“怎麼隻桃玉這個宮女在你身邊伺候，你從府裏帶進來的那個丫頭呢？”
叮！
心髒猛地竄到嗓子眼，劇烈跳動，震的她喉嚨發緊，“胭脂她啊，她這些日子身體不舒服，嬪妾便讓她歇著了。反正這屋裏沒什麼事，還有桃玉跟福寶在，不防事。”
謝瑾嗯了一聲，“把她叫過來吧，朕這裏倒是有事問她。”
薛苓瑤看著桃玉出去叫人，如坐針氈，死死掐著掌心，才壓下了自己張口叫住她的衝動。
沒關係，不要緊。
或許謝瑾是有別的事，不是慶陽殿的事，冷靜！冷靜！
胭脂很快跟著桃玉進來了，臉色蒼白，卻比之前要好些。
她換了身新衣服，還梳了個不像宮裏宮女梳的發髻，衣襟前戴著一塊水色上好的玉觀音吊墜項鏈。
不知道為什麼，薛苓瑤瞧著這樣異於往日的打扮，心跳的越來越慌。
“奴婢見過陛下。”
她一來，就跪下行了個大禮。
薛苓瑤慌得口幹舌燥，抿了抿發幹的唇瓣，“陛下，這丫頭可是犯了什麼錯？”
謝瑾瞧了胭脂兩眼，對她身上那套衣服熟悉，薛苓瑤初入宮那晚，她的侍女就是穿著這身桃粉色繡桃花的衣服，是薛家侍女常穿的樣式，不是宮裏宮女穿的。
他當初寵愛薛苓瑤，對她身邊這個親近的婢女，自然也留意了兩分。
屋裏安靜的厲害，謝瑾慢悠悠地開口：“慶陽殿美人何氏慘死，金柏審問過後，這宮女都交代清楚了，說是受了你的指使……”
“陛下！”
薛苓瑤突地起身，不等謝瑾說完，尖著嗓子打斷了他的話，對上謝瑾飄過來的漠然眼神，她呼吸一滯，“陛下，妾身是與何氏關係不睦，可那都不過是口頭上的爭執，妾身才沒了自己的孩子，還在悲痛之中，怎麼會如此殘忍無情的對待還懷著孩子的何氏？”
“陛下，你不要聽旁人胡言亂語。”
謝瑾沒說話，目光挪回到胭脂身上，“她說你胡言亂語，可對？”
胭脂俯首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奴婢若有半句虛言，不得好死！”
薛苓瑤立即反駁：“發誓這種事，虛無縹緲，不能作為憑證！”
謝瑾不開口，胭脂抬起頭，薛苓瑤瞧見她凶狠到要活吞了她似的眼神，如觸利刃，驚恐不安中，身子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陛下，奴婢還有一事要向您稟明，還請您屏退左右。”
謝瑾給李忠使了個眼色，李忠會意，一甩拂塵，帶著屋裏的人都退了出去，合上了房門。
屋裏一下子空了，留謝瑾、薛苓瑤與胭脂三人在內。
沒了外人，胭脂深籲一口氣，吐出那句幾乎荒謬的話：“陛下，我家小姐早在之前禁足，感染風寒時死了，如今活著的這個，隻是個占據了我家小姐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