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晚上我都睡得不怎麼好,老是在睡夢中驚醒,總感覺身邊即將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這晚,我又在夢中驚醒,醒來覺得心悸異常,而且口很幹。一看時間,才淩晨兩點。
我到廚房找水喝。剛打開冰箱,突然感覺到門外一陣陰風疾速掠過。很像是陰靈在疾速奔逃。
我正遲疑,道士已經推門出來了。他問我剛才有沒有感覺到有東西經過。我說有,我還以為是我自己的錯覺呢
道士一臉凝重,說事情不一般。咱們出去瞧瞧!我們抓了幾件法器就往外跑。
門外果然有陰靈的痕跡氣味,但是很輕,道士說這是因為這個奔逃的陰靈受了重傷,它很有可能就要消散了。
我們追到小區的籃球場,終於在路燈底下看見了那個已經呈半透明狀的陰靈。陰靈慢慢轉過身來,我覺得它很麵熟,但是一下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它。
陰靈看到在它身後的是我們,竟然現出欣慰的神色。我一看到它笑就想起來了,我之前在白岫峨手上的全家福照片上見過這個容貌。在我們眼前的這個陰靈就是白岫峨的父親!
這時候白父陰靈的顏色更淡了。它手上緊緊抱著什麼東西。道士趕緊在它身旁擺了幾件陰物。
白父擺擺手,說沒用的,它三魂七魄都被厲害法器打得七零八落了。白父看著道士說你就是平希王吧?道士說你怎麼知道?
白父說我認識你師父,他經常在我麵前提起你們師兄弟兩人。這時白父的雙腳已經完全消失了。
道士忙問你發生什麼事?是什麼人把你傷成這樣子的?
白父說我當年從你師父病房出來就被那幫道士盯上了。死後還被他們把魂困住了。幸虧我提前把筆記藏了起來,沒讓筆記落到他們手裏,總算沒辜負你師父的囑托。
我們都吃了一驚,道士問“筆記”是不是那半本筆記?白父點頭,將手上抱著的東西交到道士手裏。道士問它“那幫道士”是什麼人?筆記為什麼會在他手裏?是不是師父病逝之前交給它的?白父來不及回答,隻是斷斷續續地說煉鬼,溟穀,秦柳這幾個詞就徹底在我們麵前灰飛煙滅了。
我恍然大悟地說怪不得白岫峨用鬼笛都無法將她父親的魂魄召上來。原來它既沒有投胎,也不是恨她,而是被人困住了。
我看著道士懷裏抱著的東西,說這難道就是那半本筆記?
道士說希望是!他打開包裹,我們失望地發現包裹裏裝的隻是一個小小的音樂盒。這音樂盒播出的音樂曲不成曲,調不成調的。但是我們都知道白父這麼保護這音樂盒,那麼其中必有秘密。
我問道士白父所說的煉鬼,溟穀,秦柳是什麼意思?
道士說他以前聽說過“煉鬼”一說,但煉鬼具體是什麼他也不是很了解。他想了一下,說如果我們想弄明白這個問題,恐怕得去找一個老朋友。
這個老朋友自然就是嶺南萬事通老萬頭。
第二天下午,我們就帶著這個音樂盒站在老萬頭的麵前了。
道士問他知不知道什麼是“煉鬼”。老萬頭摸了摸下巴那兩條綁成麻花辮的花白胡子,說我當然知道。所謂“煉鬼”就是煉製鬼魂。
道教是我國土生土長的宗教。在中華文化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但是任何宗教隻要一傳開來,自然就會因地域、教眾等各種因素影響而產生偏差。據說在某些深山偏遠之地,就發展出了一個專門養鬼、囚鬼、甚至煉鬼的邪門道教。
這個組織雖然邪門,但也有數百年曆史。組織中流傳十三種煉鬼方法。原始材料分別是因七情六欲而死的鬼魂。七情為喜、怒、哀、懼、愛、惡、欲;六欲是色、聲、香、味、觸、法。
這十三種煉鬼本事各不相同,但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經過煉製的鬼魂都會對主人絕對忠誠。煉鬼製作複雜,價格自然也非常高。但是養煉鬼比養小鬼的好處大太多。很多知道門路的有錢人還是很願意花這個錢的。
售賣煉鬼便成了這個組織最重要的生財之道。
我說白父很顯然是從什麼地方逃出來的,這個組織又擅長囚鬼,難道它之前就是被這邪門組織困住了?
道士和老萬頭都搖搖頭,說這恐怕隻有當初困它的人才知道了。
道士問溟穀,秦柳又是什麼意思。老萬頭說溟穀是個小山穀的名字。至於秦柳,他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道士笑了,說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老萬頭說嘿,那聽起來八成是個女人的名字,老子號稱萬事通又不是萬女通,這我哪能知道啊?
道士哈哈一笑。
我把音樂盒遞給老萬頭,問他知不知道這又是什麼東西?老萬頭翻來覆去研究了很久,說這就是一個音樂盒,沒隱藏什麼別的東西。
道士說道這件事涉及到我們丟失的半部筆記,雖然我不知道這筆記中藏有什麼秘密,但是這本筆記對先師來說非常重要。我不能讓它落到別人手裏。這個音樂盒是我們手上唯一掌握的線索,還請萬大爺幫忙好好看看。
老萬頭眉開眼笑,說看在你這句“萬大爺”的份上,我就再好好幫你瞅瞅!
老萬頭戴上老花鏡又仔細研究了一輪,還是搖搖頭,說這音樂盒真沒什麼機關。如果這玩意兒確實藏著什麼信息,那肯定與裏麵那奇奇怪怪的音樂有關。但是他對音樂也沒什麼研究。
老萬頭拿筆寫下一個地址一個電話,說這人姓梅,人稱梅博士。這人不是我們業內人。他是一個很出名的密碼專家,尤其擅長破解音樂密碼。老萬頭說這人以前是他的學生,咱們隻要說是他的朋友,梅博士就會幫我們了。
我們按照老萬頭寫下的地址找到了梅博士。梅博士一聽就來勁了,說你們哪兒找來這麼複雜的編碼?他激動地說一大段話,我隻記得他說了說什麼頻率、水平運動、音符長度、垂直運動、音高變化分形天線什麼的,作為一個曾經數理化每一科都隻考十幾分的人,真心沒辦法明白他說什麼。最後我猜測了一下,他的意思大概是說這段旋律隱藏了一個方程,他需要時間來破解。
梅博士亢奮地寫了好幾本本子,最後終於遞給我們一張紙,說這就是這段音樂密碼背後隱藏的方程!
我和道士都傻眼了了,說那玩意兒是什麼意思?
梅博士依舊亢奮,說這就精彩了!原來這方程背後還藏了東西。他又奮筆疾書了一陣,又給了我們一張紙,這次紙上的東西我們終於能看懂了。紙上畫了五個不同的圖形。
我們帶著這張紙回去找老萬頭。紙上第一個圖形是兩個疊加的三角形。這兩個三角形中間還畫了一隻怪異的白蛤蟆。老萬頭指著這個圖形說這圖很淺顯,溟穀邊上正好有一座雙子山,山上這麼巧就盛產白蛤蟆。這個圖形應該就是指示溟穀的。
道士說看來我們又要出遠門了。
老萬頭罕見地嚴肅起來,說相傳這溟穀是那個邪門組織成員聚居的地方。溟穀四周機關重重,危機四伏,你們真的決定要去?
道士說事關先師,不得不去。
老萬頭說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就不多說什麼了。
他說溟穀這個地方很隱蔽,就連住在附近的人也並不是都知道這地方的存在。你們得先到雙子山,雙子山山腳有一個王家村。隻有守山人王留才知道進入溟穀的道路。但是他們王家祖上傳下,不可帶外姓人進入溟穀。但是這年代誰還管老祖宗說什麼呀?這王留沒什麼特殊嗜好,就愛錢和煙。你們隻要給他一筆錢,給他幾條好煙,他自然就會給你們帶路了。
我們到了雙子山,走了一個多小時山路才找到了那個王家村。我們隨便找了個村民問他知不知道王留這人。那村民打量了我們一眼,摩擦了一下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我一愣,一下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道士卻笑了笑,往他手裏塞了幾張紅票子。村民這才指了遠處一條山道,說王留就住在山道那頭。說完將票子塞進褲兜,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說原來連這麼偏遠的山村都已經人心不古了啊。
道士說這世界可不就這麼市儈嗎?
那山道雖然看起來挺陡的,卻也並不難爬。山道那頭是一片廣袤的麥地。麥地邊上隻有三戶人家。我們一敲就敲中王留的家門了。
王留正在廳裏抽水煙,見到我們也沒搭理。
道士遞過一盒雪茄,說這是托朋友從古巴帶回來的,洋玩意兒不一定就比土玩意兒好,但嚐嚐也新鮮。
王留眼睛一下就放出光來,接過盒子拿出一根雪茄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連連說不錯,不錯!是好貨!他迫不及待地把雪茄點上,閉上眼睛很享受地抽了一口,說古巴雪茄的煙心是采取人工手撕的方法,將煙葉縱向撕成兩片,再進行煙心的製作的。古巴雪茄的煙心是用裏格路、思高和拉多葉這三種煙葉混合而成的。因為品牌不同,混合的比例也就不同。
裏格路煙葉是一種色深味濃的煙葉。它是摘采煙草植物頂部生長最快、最強壯的部份精製而成的,最少需要收藏三年才能使用。
思高煙葉則是摘取煙草植物中間部份所製成,顏色較淺、質地較幹,成熟後十八個月即可使用,煙味比裏格路煙葉清淡許多。
其實是采自植物底部的葉片,成熟後九個月便可使用,煙味極淡,多用來幫助雪茄燃燒。而捆紮煙葉所采用的多是接近植物底部的葉片,類似和拉多煙葉,但煙味更淡。
王留便抽便侃侃而談,我們都沒想到住在這樣一個山旮旯裏的人竟然對洋煙也這麼了解。
王留抽完一支雪茄,對我們的態度稍微好了一點,說你們是想進溟穀拜師的吧?
我一愣,說拜師?道士忙暗暗踹了我一下,從包裏拿出一遝紅票子,說沒錯,沒錯,我們就是慕名前來拜師的,希望哥兒們給咱們帶帶路。
王留撥了一下那疊錢,慢條斯理地說我們王家祖上定下規矩,一律不能帶外姓人進溟穀,哥兒們很難做呀。
道士一聽就明白他這是嫌錢少,就又從包裏拿出一遝錢。王留這才笑眯眯地說我一見到二位就覺得與二位投緣,能做朋友。大家既然是朋友,幫點兒小忙那就是應該的。
王留探頭往門外看了看,說快正午了,時間剛剛好,咱們走吧!
他抓起一個小包,帶著我們翻過一座小山,又穿過幾個暗洞,走到一條黃濁的小河邊。河上泊了一艘橙色橡皮艇。王留跳上橡皮艇,調好方向,這才招招手讓我們上船。
王留指了指小河前方的一個山洞。說過了那個山洞就是溟穀了。
我覺得很奇怪。說這麼說來這溟穀的所在也並不隱秘啊。為什麼知道它的人並不多?王留嘿嘿一笑,說地兒不隱秘,但是想要進去卻不容易。
王留說那山洞看起來沒什麼,實際卻煞得很。除了溟穀的那些道士就隻有他一個人能安全穿越這個山洞。那些道士是不會充當船夫帶人入洞的,所以外人要想進溟穀拜師就隻能通過他。所以知道溟穀這地方的人自然不多。
我更奇怪了。問為什麼你能安全穿越那山洞?你也是修真的人嗎?
王留看了我一眼,詭異地笑了笑,不說話。
我疑惑地望向道士,他瞥了王留的腳踝一眼,也不說話。
即將進洞的時候,王留從包裏拿出一盞手提的led礦燈讓我拿著,幫忙照路。洞裏漆黑一片,隻礦燈照到的地方稍能視物。
王留劃動雙槳輕車熟路地在黑暗的洞中七拐八拐。洞中不停有奇怪的窸窣聲傳來,怪滲人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漸漸有光亮傳來。出口極其狹小,橡皮艇也隻是剛剛能通過。
到了出口王留就讓我們下船了。他說這就是溟穀了。看在你們送的好煙份上我得提醒你們一句,那幫道士可不是省油的燈,你們可被拜師不成反而被……嘿嘿。你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我老王還能送你們回去。
道士笑笑,說謝謝提醒,咱們千裏迢迢過來,正是想知道這幫道士的能耐。
王留搖了搖頭,說那成。這山洞煞氣重,我也隻有每天正午的時候才能進來。所以我是不會等你們的。我們往溟穀望了望,這裏三麵都壁立如刀削,徒手根本爬不上去。也就是說山洞是唯一進出口。
王留說我們如果拜師成功,那麼自然就可以在穀中住下,也可以用穀中船出入。他明天中午會過來看看,如果我們拜師沒成功需要離開,就提前到這洞口等著。道士說明白。
溟穀狹長多彎,根本沒有人居住的痕跡,不知道王留口中的“那幫道士”到底在哪。
我們扶壁而行,我問道士剛才我問王留為什麼能穿越山洞的時候,他看了王留的腳踝一眼,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道士說他看見王留的腳踝有一圈很細很細的紅印。道士說腳踝是人體陰氣最重的地方。奪舍者奪舍之後,雙腳腳踝會有一大圈血色烙印。隨著歲月增長,奪舍的魂與身體日間融合,血色烙印就會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淺。但是即使二者徹底相融了,腳踝之上也還是不會消失。
我說王留是個奪舍者?道士踢開腳下尖石,點點頭,說你沒見這人談吐舉止都很不像山民的樣子嗎?我看啊,他身體裏的早就不是活人了。所以他才能穿越這個常人無法通過的山洞。
我們走了十來分鍾左右,就看到一個半人高的洞口。洞口前方立了一尊長滿青苔的白蛤蟆石像。道士拉著我後退了幾步,說你看,在這個位置看來左右兩邊的山壁都就像兩個重合的三角形,這隻白蛤蟆正好就在這兩個三角形中間。這就是那第一個圖形指示的地方!
我們弓腰入洞,這個洞不深,從這頭就可以隱隱看到出口。因此洞中並不怎麼暗。隻是一直有股陰風不知從什麼方向吹來,讓人直起雞皮。
出了山洞我們眼前竟然出現一片菜地。地裏整整齊齊地種著各種農作物。菜地中央孤零零地立著一座大房子。房子黑瓦白牆,飛簷鬥拱,看起來很有年歲。
這裏就像一個小小的世外桃源,似乎與外界紛擾沒有任何聯係。
我們剛準備敲門,那扇厚重的黑色大門就“吱呀”被打開了。門後站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姑娘杏眼桃腮,長得還怪好看的。她的穿著跟雙子山的村民一點兒都不同。完全是城裏人的打扮。姑娘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們,說兩位是捉鬼人?
道士笑笑,說小姑娘好眼力啊。
姑娘開門見山地問你們該不會是來搗亂的吧?
道士說我們長得像是會搗亂的人嗎?道士說聽說在溟穀住的是一幫道士,咱們見到的怎麼是姑娘你啊?